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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瑪烏金的葬禮,如果父親不是因為飲血王党項羅剎而留在山麓原野上,這很可能就是他的葬禮。
白主任從麥政委身上倒了下去,麥政委從岡日森格身上倒了下去。麥政委很快站了起來,白主任沒有站起來,他再也站不起來了。岡日森格叫著,嗚嗚嗚地叫著,這是哭聲,是藏獒從人那裡學來的發自肺腑的哭聲。它邊哭邊舔著白主任血如泉湧的胸口,兩隻前腿像人那樣跪下了。許多人圍了過來,呼喚著:“白主任,白主任。”藏醫尕宇陀檢視著傷勢,痛心地搖了搖頭。麥政委和李尼瑪激憤地望著前面,失去雙手的強盜嘉瑪措突然站起來,撲通一聲跪下,悲慘地喊著:“打死我,打死我。”
岡日森格站起來抽身而去,它要去報仇了,為了白主任白瑪烏金它決定咬死放槍的強盜嘉瑪措。但是雪崩制止了它,它望著大面積傾頹的冰體和彌揚而起的雪粉,突然改變想法朝前跑去。它渾身是傷,在根本就沒有能力奔跑的時候奔跑起來,雪崩的威脅、主人的危險讓它溘然逸去的奔跑能力又猛可地回來了。所有的領地狗都跟上了它。它們直奔冰塔林中囚禁著七個上阿媽的孩子的地下冰窖。
光脊樑的巴俄秋珠混在領地狗群裡奔跑著,悲憤地喊起來:“獒多吉,獒多吉。”梅朵拉姆追了過去:“你要幹什麼?你回來。”他不聽她的,依然沉浸在仇恨的毒水裡,依然希望領地狗們能夠撲上去咬死岡日森格:“獒多吉,獒多吉。”梅朵拉姆大聲說:“現在所有人都是為了救人,怎麼就你一個人是為了害人?我決定不理你了,這次是真的不理你了。”他似乎聽懂了,嘟囔了一句什麼又喊起來:“獒多吉,獒多吉。”領地狗們不理他,假裝沒聽見,雪崩的聲音太大了,也有可能真的沒聽見。光脊樑的孩子憤怒之極,邊跑邊踢打著身邊的藏獒,愈加瘋狂地喊起來:“獒多吉,獒多吉。”梅朵拉姆毫不放鬆地追著他:“你不要過去,危險,快回來,冰雪會埋了你的。”他絕對聽懂了,回頭感激而多情地望了一眼他心中的仙女。但是他沒有止步,他越過了領地狗群,來到岡日森格身邊,仇恨難洩地踢了它一腳。岡日森格忍著,忍著,不理他,不理他,一直往前跑。
祈禱啊,丹增活佛跪在雪崩面前祈禱,幾個鐵棒喇嘛也跪在雪崩面前祈禱,索朗旺堆頭人和大格列頭人以及齊美管家都跪在雪崩面前祈禱。祈禱的聲音如鍾如磬,高高地升起了,是西結古草原人人都會念幾句的《大悲咒》。
剛剛把捆綁起來的藏扎西丟進冰窖的送鬼人達赤呆望著滾滾而來的雪崩,尖叫了一聲,轉身就跑。沒跑幾步又站住了,他看到了迎面而來的岡日森格和它的領地狗群,他愣著,愣著,突然回過身去,抱起那塊他早就想扔下冰窖的沉重的冰岩。復仇的希望正在破滅,他要孤注一擲了,把冰岩從窖口扔下去,砸死一個算一個。他用冰岩對準了窖口,眼看就要鬆開雙手了。
梅朵拉姆追上了巴俄秋珠,一把抓住他說:“你往雪崩的地方跑什麼?不要命了?我們的自主任已經死了,再不能死人了,你死了我會傷心的,知道嗎小男孩?”巴俄秋珠停下了,忽閃著明亮的大眼睛望著他心中的仙女梅朵拉姆。梅朵拉姆又說:“聽話,小男孩,你要聽我的話。”說著就把他抱住了,她用仙女的姿態、仙女的溫柔、仙女的情腸把他抱住了,這一抱似乎就抱走了他那已經被她追攆得有點慌亂有點動搖的仇恨,抱出了他的全部感動,感動得他覺得不聽梅朵拉姆的話就不是人了。他渾身抖了一下,突然掙脫了她的摟抱,回身望了望前面抱著冰岩正要扔下窖口的送鬼人達赤,如同一隻藏獒,跳了起來,撲了過去,大喊一聲:“阿爸。”
阿爸?誰喊誰呢?這裡誰是誰的阿爸?送鬼人達赤驀然回首,一眼就看到了巴俄秋珠。巴俄秋珠在喊他阿爸?他是巴俄秋珠的阿爸?巴俄秋珠從來沒有管他叫過阿爸。他曾經對巴俄秋珠說,跟我走吧,去做西結古草原富有的送鬼繼承人吧,只要你叫我一聲阿爸,我就給你一頭牛,叫我十聲阿爸,我就給你十頭牛,叫我一百聲阿爸,我就給你一群牛。巴俄秋珠始終不叫,堅決不叫。可是今天他居然叫了,真真切切地叫了,為什麼?送鬼人達赤用片刻的時間疑惑著,問道:“阿爸?你叫我阿爸?”
巴俄秋珠大聲說:“阿爸,我要救人了。”說著他一頭撞過去,撞得送鬼人達赤連連後退。沉重的冰岩離開了窖口,也離開了他的懷抱,咚的一聲掉在了冰石累累的地上。
這時岡日森格跑來了,衝著送鬼人達赤吼了幾聲,然後激動地趴臥在冰窖的窖口,深情地叫著。領地狗們一個個跑來了,團團圍住冰窖,也像岡日森格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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