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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光著腳死死地扳住洞開的門,瞪著眼痴痴地望著,好像剛從噩夢中醒來一樣。待到不見了父親的身影,我才清醒過來,發瘋似的衝過去,抱著遍身泥水、滿頭散發的母親大聲號哭起來。突然一聲炸雷,大雨刷刷地下起來了,好像在為我們失去親人而痛哭。此時幾個好心的鄰人,也從夢中驚醒過來了,惶恐地從屋裡走出來,怯怯地走到我們的身邊,含著眼淚把我母親拉起來,揹著她送到我家裡。
“我父親一去杳無音信,是病死了,是戰死了,誰知道。從此,我們家裡裡外外,全靠母親的一雙顫巍巍的小腳支撐著。她揹著揹簍爬高坡,挑著糞草下水田,整日一身泥水一身汗,總算艱難地把我拉扯大。可憐的她啊,原來胖胖的身軀,已乾瘦得像根枯柴棒。她時時淚如泉湧,怎經得起這般春流到夏來秋流到冬。眼淚流乾了,眼睛已深深凹陷下去,像幽深的黑咕隆咚的山洞。往日瀑布似的烏黑的頭髮,如今變成了雪後的乾枯的草,她背駝了,雙手的老繭粗劣得像松樹皮。天哪,此時我母親才四十歲啊!
“隨著我一天天長大,漸漸能幫母親勞動了。五歲就割草,六歲能煮飯,七八歲就同母親一道上山砍柴,下田插秧。大概老天照應,我這個靠吞食紅薯野菜度日的孩子,到十四五歲,居然也長得牛高馬大,像個男子漢,把全家笨重的力氣工夫包攬下來了,母親總算能鬆一口氣了。可是,就在我十六歲那年,父親被抓壯丁的那慘絕人寰的一幕,又在我家重演了。這一年,母親聽說又要抓壯丁,就嚇得頻頻作噩夢,她要我到深山裡躲藏起來。可大家都說,按國民政府的規定,十八歲當兵,十丁抽一,不徵獨子。我是獨子,又沒有十八歲,絕對不會抓。又是秋收大忙的時候,我天天照樣忙農活。一天晚上,累了一整天的我,睡得像死豬。可就在半夜裡,那餓狼一樣的鄉丁,打破了我家的門,兇狠狠地闖了進來。憂心忡忡的母親,長年累月唉聲嘆氣睡不著,聽到打門便叫我逃,可我那裡聽得見。我連衣服都沒穿,就被捆起來,死拽硬拉拖出了門。母親知道不應該發生的事情發生了,可要老虎吐出已吃進口裡的肉,這怎麼可能!便只好苦苦哀求,讓我帶幾件衣服去。這些豺狼胡亂地拿了些衣服,把死命抱著兒子一條腿的母親踢倒在地,架著我衝出了門。母親那淒厲的尖叫聲,在萬籟懼寂的夜空中迴盪,彷彿整個大地在劇烈地顫抖,顯得那麼陰森恐怖。就這樣,我被抓到了青龍廟,成了一名本來不是壯丁的壯丁。
第三章(。dushuhun。) ; ;午宴說夢(上) 6洪鷁仗義救逃卒,大山感恩拜“父親”3
書香屋 更新時間:2010…3…5 10:10:05 本章(。dushuhun。)字數:2440
“到了青龍廟後,每天早晨,在跑步到昆師操場的路上,這裡所有的新兵都和我一樣,都準備找機會逃跑。一天早晨,一個新兵混到早操後回教室的學生隊伍中,溜進了學校,被幾個同情他的女學生,藏進女寢室,gmd的教官沒有搜到,他跑掉了。接著又一個逃跑,被抓回來,萬惡的長官說要殺雞給猴看,用扁擔活活砍死了他,陳屍在青龍廟前示眾。當時,雖已秋後,可驕陽仍然似火。屍體上蒼蠅叢集,蛆蟲翻湧,真是慘不忍睹。從此,大家都不敢隨便逃跑了。可是我總是不死心:我不逃回母親身邊,她不氣死,也會餓死。與其在狼窩裡被折磨死,倒不如逃走。如果萬一能逃回去,還能母子相依為命,也許還能活下去;如果逃不出去被打死,那也與不逃一樣,反正她都是死。於是我天天尋找機會逃跑。
“就在一個大霧迷天的早晨,我們跑步到學校的大操場,正當學生做完操解散十分混亂的時候,我就竄入學生隊伍,混進了學校。可即刻被國民軍的教官發現了,他們馬上包圍了學校,並立即派兵衝進校內,封鎖了學生宿舍的進出口,我想逃進女生宿舍的希望破滅了。正在進退兩難,急得團團轉的時候,一個人突然抓住我的手往後拉,我的心幾乎躥出來了,我立刻意識到,這次肯定完蛋了。可回頭一看,拉住我的是一位年近五十的老人,大概是老師。他上衣還沒扣一粒釦子,顯然他是聽到喧鬧,剛剛起床的。他迅速把我拉進房裡,立即關上了門。一把把我按到床上,他那逼視著我的兩隻瞪得大大的眼睛,好像兩把鋒利的刀子,又像燃燒著熊熊的火:
“‘傻小子,他們打死一個人,就像捏死一隻螞蟻。你沒看到前一向打死後再陳屍示眾的哪個逃兵悽慘的情景嗎?快脫下你的破衣服,換上這件衣。’他順手開啟一隻皮箱,拿出一件綠地白梅花的旗袍,我雙手捂著胸不肯穿,難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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