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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在昆陽師範卻是另一番景象。校門上方高高地懸掛著“熱烈歡迎志願軍英雄來我校指導工作”的橫幅,橫幅上方插著八面彩旗,校門兩旁書寫著“向志願軍英雄學習!”‘“向最可愛的人致敬!”的巨幅標語。學校裡鑼鼓喧天,人聲鼎沸。人們像久雨初晴後的早晨,鳥雀們呼朋喚侶,奔走相告,傳遞著志願軍即將來到的好訊息,人人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的海潮。接著集合鈴聲緊急地響起來了,人們潮水般地湧向操場。李健人也一反往日不修邊幅的陋習,將自己的稀疏的黃頭髮梳得油光水滑;下巴上的茅草似的髭鬚被颳得光光溜溜的,三角形的小臉在清除了雜草垃圾後,顯得比以前寬闊多了;他將慣常披在身上像油抹布一樣的、土改工作隊發的灰棉襖,暫時收藏起來,換上了一套嶄新的藍布制服,連領釦也扣得嚴嚴實實;還穿上了一雙烏亮的皮鞋:從頭到尾,真是煥然一新。他興致勃勃走在最前面,緊跟在他後面的是化裝成陝北男女青年的腰鼓隊,再後面就是人人舉著三角小旗的群眾隊伍。儘管積雪很深,寒冷異常,整個學校還是空城以出,把校門前那麼個大操坪佔了大半。大家瞪大眼睛,望著早晨已掃光了的從市裡來校的馬路,盼望久經沙場征戰、勝利歸來的英雄。
一會兒,一輛吉普車向學校緩緩駛來,車上懸掛著“志願軍歸國代表團”的橫幅。人群中即刻像火山噴發一樣,爆發出狂熱的歡呼聲。“熱烈歡迎英雄勝利歸來!”、“向志願軍英雄學習!”、“向志願軍英雄致敬!”、“歡迎歡迎,熱烈歡迎!”的口號聲,像海潮一樣嘯呼。鑼鼓敲起來了,秧歌扭起來了,腰鼓打起來了,整個學校即刻沸騰起來了。吉普車駛到校門前停下,一位身著黃色軍大衣的魁梧的軍人,從車裡走出來,揮手向大家致意:“向同志們學習!”‘“向同志們致敬!”李健人立刻走上前,踮起腳尖,與軍人緊緊地握手,熱烈地擁抱。在人潮的簇擁下,英雄邁著矯健的步伐,走向辦公室,同學們湧進禮堂裡。
佇列整理好了,英雄在李健人的陪同下,登上講臺。他掃視臺前端坐著的老師們,他那像聚光燈一般眼睛,突然強烈閃光。他匆匆地走下舞臺,走到洪鷁老師面前,撲嗵拜倒在地,無限激動地說:
“老師,這些年來,我天南海北,東征北討,時時刻刻都想著您。今天,今天總算見到您老人家了!”說著,他起身走上前,緊緊地拉著洪老師的手,聲淚俱下,“老師,您是我的再生父母。沒有您,哪裡有我的今天,沒有您,今天我哪能在千人大會,萬人大會上說話。因此務必請您老人家到臺上去,坐在我的上首,我才敢說話。”
洪老師斂眉瞪眼望著這位陌生人,在記憶的深海里,拉網式地仔細打撈他的模糊的影子:是學生?那應該是年代久遠的學生,因為他對他沒有一點印象,可是,如果這樣,他不會這麼年輕;是近些年的學生?這些學生清晰的倩影排成隊,像電影鏡頭時刻在他腦海裡湧現,怎麼會不認識?他只好搖搖頭,無可奈何地苦笑著說:
“志願軍同志,你認錯了人。我姓洪,一生教書,能得到我的幫助的,只有幾個學生,可是你不是我的學生。你我素昧平生,我,我,我怎麼能給你什麼幫助,又怎麼能說是你的再生父母?你給我的美譽,使我愧不敢當。”說時洪老師也恭敬地站起來,深深地向他行了個禮。
這位軍人聽說他姓洪,流著眼淚高興而又激動的說:“洪老師,我們是見過面的,只是時間充其量一小時,可就是在這極短的一小時裡,您把我從鬼門關前拉了回來,我怎麼會認錯人?這一小時是我這一生的轉折點,沒有這一小時,也就沒有我的今天。這些年來,我日夜思念您老人家,就是不知道您的尊姓大名,不能寫信問候。洪老師,您仔細想想,會想起來的。”他站起來,歪著頭,讓洪老師仔細瞧,可洪老師還是想不起來。在一旁的李健人也皺著眉,覺得十分蹊蹺:這位志願軍的年紀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他如果是洪鷁的學生,就應該是他的同學,自己對他怎麼連一點印象也沒有?他見洪老師和李主任仍然未釋疑團,又十分感佩地說:“老師,我叫成大山,後山虎跳溝人,確實不是您的學生。可也一點不假,您老人家確確實實是我的救命恩人。您老人家的捨己救人的事多如牛毛,也許這件事暫時記不起來。等一下我再向您說清楚。現在就請您老人家上主席臺,坐在我的上首,因為,因為您不坐上去,我就會慚愧得說不出話來。”說著,便拉著洪老師的手向主席臺走去。待洪老師坐定後,他便聲淚俱下的講起了當年的洪老師冒險救他的故事:
“那是發生在一九四六年冬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