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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洲啊!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安排好了生活,並不等於安排好了一切。‘愛屋’可以‘及烏’,“憎屋”合唱,何嘗不可以‘及烏’啊!我是右派,為了保持與政策同步,人們對右派分子,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誰都會表現出切齒痛恨的。他們痛恨我,難道就不殃及我的兒子麼?現在右派崽子這頂帽子,在學校裡、在社會上,如泰山般沉重,壓得無辜的孩子抬不起頭。你能忍心讓兒子遭這份罪嗎?還有,現在不止是右派分子已被打入十八層地獄,右派崽子所處的位置,最高也只處在地獄的十五、六層。他們上完小學,即使成績再好,也升不了中學。沒有沃土,當然育不出壯苗。就是有貝多芬那樣高的天分,把他拋在無垠的沙漠裡,他也會不知音樂為何物。他們不能參軍,不能入黨,不能提幹,一切人們認為比較理想的職業,都與他們無緣。無論他們怎麼努力,也只可能成為王安石筆下的方仲永,最終‘泯然眾人’。畫地為牢,像拴牲口一樣,牢牢地拴著他們,他們只有做苦工的權利,稍有越軌,就會嚴懲不貸。牲畜為主人勤勉服役,主人還倍加愛憐,可對於他們,除了歧視打擊,連這點起碼的憐憫也得不到。他們的父輩受盡了莫大的冤屈,他們還要莫名其妙地受到株連,這種無名的冤苦,誰又能夠忍受?
第三章(。dushuhun。) ; ;午宴說夢(上) 20慈母千里送愛子,老父拒不認親人4
書香屋 更新時間:2010…3…5 10:10:16 本章(。dushuhun。)字數:3133
“在封建社會里,雖然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株連及於九族,統治更為殘酷暴虐;但是,網羅卻沒有今日這麼嚴密。那時,改名換姓,尚可以流寓他鄉,施展個人才華,實現人生的理想,髕足的孫臏,潛至齊國可以做將軍。可今天,嚴密組織的觸角深入到了每一個基層,每個基層單位就是這羅網上的一個堅牢的網結,每個人都牢牢套在某一個網結上,誰也別想挪動半步。即使誰偶然有機會掙脫了這邊的這個網結,也無法系在那邊的那個網結上。正如撒在石板上的種子,無從發芽、生根,哪裡還談得上開花、結果,健康成長。要成才,要發展,談何容易。因此像我這樣的人,不配擁有兒子。如果硬要擁有,那是摧折花芽,殘害嬰幼,是神人共憤的逆天大罪。我怎麼能明知故犯?
“如今我能愛波兒的唯一的辦法,就是不認波兒,讓他永遠沒有我這個爸爸。沒有我這個爸爸,這對波兒來說是殘酷的。不過波兒還有母親,還有生他養他的另一個父親,還有許多親戚和朋友,將來他會如日之升,前景燦爛輝煌。這對我來說,當然也是很殘酷的。因為我已風燭殘年,孤零零的一個,沒有了波兒,就沒有了一切。不過,虎毒不食子,我當然不應該為了擺脫自己的孤獨、悲哀,而毀掉自己的兒子。芳洲,你目前最緊迫的任務,就是要讓一個沒有我這個父親的波兒能茁壯成長。你目前應採用的唯一的最有效的辦法,就是斬斷牽牽連連的害人的情絲,讓波兒徹底忘卻我。芳洲啊!如果你真正愛我,真正愛自己的兒子,那就火速帶著兒子回去,跳出昆陽這個火坑,從此不再踏入半步……”說到後面,他好像個彌留之際的人,抽抽噎噎、泣不成聲地在向親人說訣別的話。
“文舟,文舟,如今,事態是嚴重的,但你也不要過於悲觀。”長芳聽到他的悲訴,也淚飛如雨。天下烏鴉一般黑,她從自己工作的學校的嚴酷現實,就可推斷出這裡的鬥爭的激烈。但是,她還是從好的方面勸他,“你今天雖然遭了冤屈落了難,可還是有許多好心的人真心地幫助你。你回到家鄉,農民兄弟還是這麼熱情地歡迎你。你在昆師工作了二十年,我想那裡關心你的人也不少。未必就如你說的那樣孤零零的,只有悲哀和痛苦。”
“不錯,皇天不負好心人。一個從不害人、樂於助人的人,在危難時刻,總會有人幫助的。”說到有人幫助,洪鷁頓時心地平靜了許多,他覺得在他困厄的時候,確實有無數的人,不顧自身的安危,向他伸出了援助之手,讓他沒齒難忘。他無限感慨地說,“這兩年,我雖然痛切地領略過牆倒眾人推的痛苦,但我也強烈地感受到眾人協力救人於水火的義舉。特別是成大山縣長,去年在縣刑偵處為我擋住了一場嚴刑逼供的風暴,使別人誣陷我的**罪名不成立。我被遣送到這裡以後,他又到這裡來看過我幾次,他一再叮囑基層幹部,說我過去對革命貢獻很大,要充分尊重我的人格,好好照顧我的生活。他還說住在這湖濱破爛的牛棚,難以過冬,要洪家垸小學騰出一間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