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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是講授《詩經》中的《蘆令令》,更讓人入木三分。他告戒大家:作學問要有主見,但不能主觀。他說,對《蘆令令》中“中田有蘆”的詮釋,他與郭沫若的理解就不一樣。“田”是個象形字,是古代井田制的真實寫照。“蘆”與“廬”通假,“蘆”即是“廬”。廬就是屋,就是宅院、莊園。這句詩是說田中有座大宅院。顯然,這說明古西周是領主制的封建社會。可是大學問家郭沫若走來了,他一把火燒了這所宅院,在田中種了個蘿蔔。他說“蘆”即“蘆菔”,蘆菔就是蘿蔔。“中田有蘆”,就是說田中種了蘿蔔。根本不能用這句詩來證明西周是領主制的封建社會。其實,郭先生忘記了一個重要的事實,蘿蔔種子是張騫通西域時帶回來的。那麼,漢朝的蘿蔔怎麼會種到西周的井田裡去?主觀,大學問家難免,常人更甚。人有失錯,馬有漏蹄,作學問過於自負,不去小心求證,有時也會誤入歧途,做出荒謬的結論,大家都要警惕啊。
他力誡大家要作活學問,不要讀死書。讀書,不只要死記紙面殭屍般的知識,而要參悟紙背的道理。朱熹有兩句詩:“問渠哪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作學問要想得到至“清”的真理性的結論,就要保證研究的源頭活水能汩汩流淌,就必須另闢蹊徑,採用靈活的新方法去求索。講授文學鉅著《三國演義》時,他突發奇問,問大家曹操敗走赤壁,退走華容道的“華容道”究竟在哪裡?同學們查遍地圖,也覺得十分蹊蹺。地圖上明明標明華容在湖南,難道曹操敗走赤壁,不退回北方老巢,竟走錯了道,走進了敵人的腹地,長江南面的湖南來了?後來他說出了他的考證,才知道華容古代屬荊州,在今天的湖北境內。漢代,一次洪水使長江改了道,古華容成了水鄉澤國,而此時,浩淼的洞庭湖裡的綠洲,卻裸露出來了。流離失所的古華容人,顛沛流離南徙,在這些荒洲上,闢地種植,成了這裡的永久居民。這荒洲本來沒有名號,古華容人便將原居地“華容”這個名字稱這裡,“華容”也就隨著遷移的流民一道搬了家。約定俗成,“華容”這名字就釘在他們如今居住這個湖州上,成了今天的華容縣。
他講授《紅樓夢》時,又告戒大家,研究學問要注重實際調查。他說曹雪芹在《紅樓夢》中,開宗明義說過,他“於悼紅軒中,批閱十載,增刪五次”。這裡說得十分清楚,他歷經十年,《紅樓夢》不只寫完了,而且反覆修改了五次。那麼《紅樓夢》後四十回到哪裡去了?至今是個謎。他說,他與長風在北大讀書時,曾到北京西郊曹雪芹晚年的住處調查過多次。當時距曹雪芹的死時,不過百多年。高壽的長者曾言,他們的父親或祖父,還見到過曹雪芹。他們父、祖輩說,曹雪芹死時,家徒四壁。大家十分同情他的淒涼身世,就在他家搜尋了一些廢紙,鑿上錢眼燒了送他,切望他能安全地走完那段艱難的冥路。據他們認為,這被燒掉的,可能就是《紅樓夢》的後四十回。當然,這僅僅是傳說,沒有文字記載佐證,尚不足為據,更不能說這就是謎底。不過,我們如果循著這條線索,更廣泛地深入探究,佔有更多的材料,說不定有一天能揭開這個謎。這也不失在無路可走的“窮途”,從草莽中窺到的一條曲折的窄徑。
他每次授課,都能帶給你光從書本上見不到的他自己書山裡深挖得來的新知識。當陳舊僵死的知識垃圾,將頭腦充塞得不透一絲兒縫隙都沒有的時候,他給你送來一股清新的風,一場及時的雨,轉瞬之間,把你頭腦中的穢氣垃圾全部廓清洗盡,使你的頭腦裡出現一片生機勃勃的新綠。他學貫中西,博通古今,是浩瀚的知識海洋。他待人友善,把每一個學生都當作自己的弟弟妹妹;他志趣高尚,正像屈原一樣,不遺餘力地“樹蕙”“滋蘭”,切望每個學生都成為國之棟樑:他又是道德的崑崙。因此,她也不只認為他是自己的老師,而且把他當作自己的親人。至於是什麼樣的親人,她一時也說不清。倒是他哥哥長風看透了她的心思,替她安排了這次蒲江江畔的不尋常的會見。凡事開頭難,但開了頭之後,也就不難了。此後,他們的會見的次數多了,見面就不再這麼尷尬,而是親密得如糖似蜜了,最後膠到一塊,成了夫妻。……
“媽媽,你不是說伯伯很愛我,我們來了,他怎麼躲著不見我們?”在火車上,這位善良的母親,曾濃墨重彩地向孩子不厭其煩地反反覆覆描繪過洪鷁的慈祥形象,想象出他們見面時的朝霞般的絢麗多姿的生活畫面,可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