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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荷妹妹,新荷妹妹,我的好妹妹!別下來,我求你別下來!如果下來,這裡的汙泥會弄髒你的鞋!過去我胡來,捉弄你,雷爺爺怎麼罵我打我,也是應該的。他對我的懲罰,還不及我的罪孽的萬分之一。我知道你不會打我,但你應該罵我,狠狠地罵我!就是罵得狗血噴頭也不過分。”
他知道自己在流淚,就順手往臉上抹了一把,站起來。可是這一抹糟啦,原來臉上星星點點的汙泥,抹得滿臉都是。原來是個**子,如今成了黑炭鬼。池新荷見了,不禁哈哈大笑起來,幽默地說:
“哈哈,哈哈!好一張黑花臉,活像黑老包。尤大哥,有這樣一張臉的人,應該堅毅,勇敢。我沒想到,像壯實得如非洲的獅子、亞洲的大象的小夥子,竟怯生生地像只小兔子!被一個重不超過一頭山羊、高不超過武大的年過七旬的老頭,一掌推倒在地,摔得滿臉流血。哈哈,哈哈!這真是亙古未有的奇聞,天字第一號笑話。”
她見尤瑜站起來了,知道激將法奏了效,便止住了腳步。尤瑜羞愧地看了她一眼,垂下頭,喪氣地說:
“好妹妹,別笑話我,我是個窩囊廢,什麼事也幹不好!你走吧,別管我。你看我這副魔鬼相,怎麼能見得人?怎麼能穿過大街走回家?”
池新荷聽他這麼一說,臉上的笑浪消失了,眼圈兒即刻紅潤了。是的,他現在遍身溼透,滿臉汙泥、像個瘋癲瘋癲的叫花子,熟人見了,一定又會編出許多笑話,又鬧得滿城風雨。久病體虛的人,禁不起風寒暑熱的折磨,他歷經邪惡輿論的狂濤的衝擊,已經嚇破了膽,再也禁不起打擊,如果再鬧出個什麼笑話,豈不是雪上加霜?無論如何,不能讓他這樣走回去!但她也不知如何是好,便十分關切地問:
“尤大哥,那你打算怎麼辦?要不要我給你家裡報個信,讓你家裡的人送衣服鞋襪來?”
“不用,不用!那樣不只我難堪,我父母也會更傷心!我想在這裡呆到天黑再回去。別人看不見,我父母忙,顧不上管我,我從後門溜進房裡,換了衣,不就沒事了。”他邊說邊流淚,眼淚在滿是汙泥的臉上,開闢出好幾條如小溪似的淚痕。池新荷也大為傷感,眼淚也禁不住撲簌簌流下來,極其憐憫地說:
“尤大哥,你這不是在玩命麼?天寒地凍,現在還未過午,你已哆嗦成一團。到天黑還有五六個鐘頭,捱到天黑,不凍死才怪呢?”
“有什麼辦法!自己浮躁,鑄成大錯,弄得如此狼狽,沒臉見你,也沒臉見人啊!凍到天黑,是死是活,也就顧不了這麼多了。”
此時,池新荷觸景生情,記起了她到蓮師取生活用品時,給爸爸拿了一雙皮鞋,一雙運動鞋。他知道爸爸喜歡穿皮鞋,但是,自從當了縣軍管會第一副主任以來,整個冬天,一直在鄉下悠轉。晴天、陰天穿草鞋,雨雪天穿套靴。難得過年休息幾天,他想讓爸爸穿幾天皮鞋。爸爸的腳比尤大哥的腳大不了多少,就讓他穿了回家去。
“尤大哥,這裡有我爸爸穿的兩雙鞋,幾件衣,你選雙鞋、選件衣穿上,現在就回家去。天這麼冷,別凍壞了。”
說時,她從兜裡拿出衣與鞋。鞋,一雙漆黑鋥亮,是皮鞋;一雙棕黃,半新不舊的,是運動鞋;衣是內衣。尤瑜別無選擇,只好赧慚地拿過運動鞋與一件內衣。又從爛泥裡摸出跑鞋,從鞋裡拖出襪子,漂洗掉汙泥後,權當手巾,將臉上、頭髮裡的汙泥洗掉。然後,又用襪子沾水,去揩衣上的汙泥,洗去腳上的血漬。與此同時,池新荷又在兜裡翻尋適合尤瑜穿的襪子,可全都淺綠、嫩黃、深紅、淡藍,是她穿的。沒辦法,尤瑜穿上內衣,只好光著腳丫,穿上膠鞋,然後死命地將褲管扯下,再扯下,以免露出光光的腳背來。這種特殊的美容著裝,池新荷見了抿著嘴笑。接著,她又掏出手帕,一邊揩他的還在滲血的鼻子,一邊指著那顆滿是血汙的痣,笑著風趣地說:
“‘嶢嶢者易折’,嘿嘿,這傢伙不尖嘴出頭,也不至於傷得這麼厲害!雷爺爺也真狠心,竟將你摔得這麼慘,讓它傷得這麼重!”
鞋穿好了,衣上的泥也揩掉了,一切拾掇妥當了,池新荷還擔心他著涼,便催促他走。尤瑜雖然雙腳不停地挪動旋轉,可只是原地踏步頓足。他自慚形穢,不想與池新荷同行。他怕目見者說是高貴的公主,憐憫窮途末路的叫花子,帶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