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部分(第2/4 頁)
些了,大約在下午三點,三人走到了牛棚前。
兩間牛棚,前後避風擋雨的泥牆處處裂縫,掛在牆上的毛氈的稻草腐朽脫落,草屋頂還多處被風撕開,在屋內可以直望藍天。沙冬發觸景傷情,倒想起自己住在這裡的曾受凍捱餓的那些日子,突然良心發現,記起當年洪鷁多次救助他的衣食。後來因為熬不過嚴寒的折磨,才去昆陽街頭流浪,洪老師又介紹他到昆師當了工人,才免使自己流離失所。農業合作化以後,他的草屋做了生產隊的牛棚。如今,生產隊怕凍壞牛,早把它關到不透風的屋裡去了。一個快六十的老頭子,怎麼能在這四壁透風的茅屋裡度過寒冬?為此他也十分難過。於是他從隔壁牛欄裡拿了些草,墊在那張沒有床架的床上;又散開行李捲,將被子鋪好。還想弄些泥巴來,塗抹四壁的縫隙,堵塞洞穿的寒風。可胡潔卻厲聲斥罵他是蠢豬,說雨天很快就會天黑,還要趕回學校,不能再婆婆媽媽。如今胡潔是他的頂頭上司,沙冬發怎敢違抗,便怏怏地跟著他,到生產隊給洪鷁報到後,就匆匆走了。
按理說,事情交割以後,胡潔該回家看看父母,可他急著要走,也是另有苦衷。胡潔的父親一直想胡潔能有出息。當年,別人家的孩子連小學都沒有上,而他的兒子能考上昆師,他感到莫大的榮耀。可是沒有多久,學校要清退他,幸虧洪鷁堅決不同意,才讓胡潔留在昆師,農蠻子有兒子參加工作,他覺得風光體面,因此他父親對洪鷁一直感恩戴德。可後來他聽說胡潔與李健人串通一氣,恩將仇報,陷害洪鷁,他心裡十分生氣。今天他把洪鷁弄成這個樣子,又把他丟在荒洲野地裡,說不定他的父親還會操起棍子打破他的頭,砸折他的腿。鄉親們見了他,也會罵說他忘恩負義,是隻披著人皮的狼。因此,最好兔子藏匿起來不見面,三十六計,走為上策。於是他就腳踩西瓜皮,唱起了“溜之經”,逢人繞道走,路過家門而不入。
第三章(。dushuhun。) ; ;午宴說夢(上) 16臥牛棚感悟人生,報大恩義無返顧3
書香屋 更新時間:2010…3…5 10:10:11 本章(。dushuhun。)字數:2229
他們走後,洪鷁走出茅棚,爬到堤上。蕭蕭的北風裹著悽悽的冷雨,削麵刮骨;茫茫的湖面捲起滔滔的巨浪,動地驚天;往日如黛的連綿的遠山,深隱在如紗的迷朦的霧靄中。左邊,過一里許,鄰湖伴堤的是他家古老的宅院,房屋的輪廓依稀可辨,如今辦起了學校,孩子們正在笑語歡歌;去右邊不過五十米,堤下是一片褪盡鮮綠的柳林,那如老嫗的枯焦的頭髮向後飄拂的蕭索的柳枝,在凌厲的朔風中,在瑟瑟地顫抖著,嘆息著。童年時,他在堤上追逐奔跑,下湖捉魚摸蝦;青年時,他與哥哥迎曉日,在湖水中劈波斬浪;月下步長堤,慷慨嘯歌。家鄉對他來說,如手如足,他是如此的熟悉;如蓬萊仙閣,是那樣的美麗。可如今蓬萊閣成了囹圄,家鄉變為了鬼蜮,竟如此陌生,讓人恐懼。家鄉啊,他清晰地記起她昔日的容顏,可她啊,已將她的遠方遊子舊時笑貌,忘記得乾乾淨淨。她好像豎眉瞪眼,驚詫莫名地在訊問:你是什麼人?是從何處來?要到哪裡去?要是以往啊,他也許能痛痛快快,做出準確的回答。可如今啊,他確實不知道自己是什麼人,從何處來,將要到哪裡去,連他自己也糊里糊塗問題,他又怎麼能做出正確的回答?
他注目遠方,天邊有隻蒼鷹凌空展翅翱翔,是那麼舒徐自在,是那麼自信、安詳。他不禁想起了蘇東坡的佳句:“長恨此生非我有,何時忘卻營營”來。他深恨自己在“忘卻營營”、把握“此生”等諸方面,遠不如鷹。他悔恨自己當年沒有一頭扎進革命鬥爭的旋渦,像王琴,像長風,生做人傑,死為鬼雄。像熊熊燃燒的烈火,色彩明豔;像高高飄揚的旗幟,萬人賞鑑。誰也能辨明忠奸,誰也改變不了顏色。可自己過去忠心革命,卻長期與**周旋,貌似騎牆。山嵐四起,晴日雲掩;爐火深煨,只能冒煙。如今暗紫奪朱,黑白難分,即使他有百口,也終是非莫辨。而自己早已“白了少年頭”,當然只能“空悲切”了。想到此處他不禁又泫然淚下。
他失神地逆著風雨佇立良久。頭髮溼了,前襟透了,奇寒似錐,啃骨鑽心。他便慼慼地轉回茅屋,僵臥於床,擁上被褥,可仍然齒叩心顫。他仰觀屋頂,百孔洞天,環顧四壁,通風透亮。那小窗上糊的報紙已經被風鼓破,沙沙刷刷地蕩著,像在哭泣,像在悲訴。隔著茅蠟燭編織而成的間壁,那邊原是牛欄,成堆的牛屎仍在,屎尿的腥臊撲鼻。他身子像凍僵的蛇,可心裡卻掀起排空的浪。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