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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派分子“逆我”,一呼而不“百諾”,釘在恥辱柱上,成為人民的敵人,當反面教員,罪有應得。因為在當權者看來,肯定敵對方的正確,就是承認自己的錯誤、犯罪,這樣又怎麼能坐穩大位?他們堅信,歷史是由勝利者書寫的,彌天大謊,十惡不赦的大罪,勝利者都能輕而易舉地將它改寫為光照日月的功勳,永垂青史。這次整風,也許就是因為我沒有錯,所以那些擁有獨斷專行、生殺予奪的權力的當權者,就不會放過我。他們有能力混淆黑白,顛倒乾坤,致我於死地。不到因自然法則,他們自動退出歷史舞臺之後,我就不可能恢復正確的本來面目。我衰老了,等不到那一天了,我只能承認殘酷的現實,老老實實做伍奢、做田豐了。現在,我唯一的祈盼,就是你們要遠離我,不要受到株連。可你們就是冥頑不靈,要螳臂當車,自蹈死地,真是氣死了我!’說著,又高高揚起了柳木棒。
“這樣,我們片刻也不敢停留,立刻依依不捨走上船,回頭望,老師背對著我們的身影直流淚。來時我們還準備送各送五十塊錢老師零花,可我們此刻都嘿然不敢做聲,誰還敢貿然拿出錢來。尤瑜奮力蕩起雙槳,小船激起重重的波浪,此刻我們的思緒也掀起陣陣波瀾。驟然,我想起了明代深陷囹圄、被廷杖、炮烙後的左光斗。他渾身血肉模糊,左膝以下,筋骨盡脫。可當學生史可法前來探監、跪著抱住他的腿大哭時,左光斗用鐐銬狠狠地撲打他,嚴責史可法‘輕身而昧大義’,婦人之仁,不足成大事的大錯,頓時,我的心靈像被十二級地震深深地震撼著,我的心靈禁不住呼喊,‘我們老師的肝膽,都是鋼鐵鑄造的!’船愈行愈遠,五柳林漸次從視野中消失,可夕陽下,我卻覺得老師鐵鑄的身影愈來愈高,頃刻,變成了高與天齊的秋冬蕭索的崑崙山……
“這是我最後一次見到恩師。老師沉淵後,我不敢拂逆老師的遺願,親臨悼念。可是一刻也沒有忘記恩師,廳堂裡的那幅《傲雪圖》,就是在這種情勢下作的。每年他老人家的忌日,夜深人靜之時,我與尤瑜就偷偷地去他老人家墳前哭祭一番。儘管如此,對於恩師,我殮不憑棺,窆不臨穴,時刻懷著一種深深的負罪感。比起三鑽子來,我們覺得自己簡直不是人,是豬狗,是豬狗啊!”
說著說著,他雙手擂鼓似的猛捶著胸脯,像痛失雙親那樣,號啕大哭起來。竹海聽著他的悲訴,也失聲慟哭。哭了一陣,竹海抹過眼淚勸他說:
“仇老弟,別過度悲傷了。在那悲劇性的時代,你與恩師一樣,同樣成了悲劇中的主角,身不由己啊!能做到這樣,實屬不易。倒是我,後來聽到了恩師悲慘別世的訊息,除了仰天長嘆外,一次也沒有臨墳拜祭。比起三鑽子,比起你來,我更是連豬狗也不如的蟲豸啊。不過,我想,還有比豬狗蟲豸更壞的如鼠疫麻風細菌一類的害人精在。李健人、姚令聞、胡潔,不都是恩師的學生嗎?在這幕悲劇裡,他們扮演的角色,簡直就是披著人皮的狼!”竹海一想到這些害人精,就扼腕切齒,怒不可遏。
“這些傢伙,真是善變的蜥蜴,披著畫皮的魔鬼。他們要吃人的時候,褪去畫皮,露出青面獠牙的魔鬼兇像;形勢對他們不利時,他們就趕緊披上畫皮,將自己裝扮成令人憐愛的美女。在反右、反右傾、社教運動、文化大革命這幾個階段,他們個個磨刀霍霍、心狠手辣,將許多本來是人民內部的矛盾,擴大為敵我矛盾,捏造事實,把正確方向的代表打成**,製造了一系列慘絕人寰的人間悲劇。他們用別人的屍體壘就臺階,一級一級地爬上了雲天。每充當一次闖將,臺階就壘高一層,他們的職位和權力,就更上一個新的臺階。李健人由教導主任升至校長、校黨委書記、地區教育局局長,地委秘書長;胡潔也由一個普通工人升保管員、會計、總務主任、地財政局計財股長;姚令聞由一名普通教師升至中學校長、區長、縣委副書記、行署副專員。各自盤踞著一個山頭作了山大王。他們堂上一呼,堂下百諾。連胡潔伸頸暴筋、像老鴉子吞食癟谷一樣、結結巴巴地作報告,也被人譽為沉著穩重,是卓越的領導人成熟的標誌。可在糾正過去的錯誤路線時,他們的顏色,即刻由紅黑的令人恐懼的警戒色,變為嫩綠柔和、讓人可愛的保護色。他們好像得了失憶症,完全忘記了過去。他們恬不知恥地在會上公開宣稱,惟有他們才是正確方向的代表,唯有他們,才是拯救芸芸眾生的大慈大悲的觀世音。惟有他們的保護拯救,那些受難的人,才少受迫害,那些受害者,才得以平反昭雪。在洪老平反昭雪的會上,他們都送了花圈,花圈上的題款皆稱‘恩師’。姚令聞還大言不慚地在會上發了言,說他過去曾想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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