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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怒氣未消,仍舊狠狠地罵道,我寫的材料就是我的一顆紅心,是呈給黨的負責同志看的。你是一流的下三爛,連做共青團員都不夠格,居然敢私拆、偷看一個曾當過共青團書記的**員的密封的材料,破壞公民的通訊自由,你真是癩子打傘——無法無天!
聽說賴昌破壞別人的通訊自由,與會的人瞟著他那副令人厭惡的樣子,都按著肚皮竊笑說:如今,賴昌氣得掀掉了臭帽子,一顆光頭就像電燈泡,豈不是無發?平日,一頂又髒又臭的帽子,嚴嚴實實捂著頭,豈不是無天?無法無天這頂帽子戴在他的頭上,真是妙不可言,妙不可言啊!
永遠,私拆了別人的信件當然不對,但是,你是右派,沒有通訊自由。我們要清除你放的毒啊!有什麼不對?要怪,我看,我看,你首先的怪你自己。勞昆見賴昌被永遠斥得啞口無言,被群眾羞得無地自容,即刻出來替賴昌解圍。
我放毒?我在會上發了言?是我寫了大字報?還是我在私下裡向你說了這些話?勞昆,你說,你說!永遠放開了賴昌,一把抓住勞昆,嚴詞厲色地質問。
沒,沒有,沒有。你一沒有在會上發言,二沒有寫大字報,私下裡也沒有對任何人說。只是,只是你在材料上還是寫了啊!我可沒胡說白道。勞昆知道自己說走了嘴,理虧,只好低下頭,吞吞吐吐地如實承認。
我寫的材料是不是有毒,歷史將會有公正的裁決。現在就假定它有毒吧。我已將它密封起來,呈送給昆陽縣黨的高層領導,這正如密封在鋼瓶裡的毒氣,是不會洩露出來那樣。至於領導同志,他們水平高,戴上了防毒面具,即使開啟鋼瓶,也不會中毒。既然這樣,又怎麼能說我放了毒?現在看來,確確實實是你們在公開藐視法紀,製造種種謬論,放毒毒害人民,怎麼反誣賴我?你們賊喊捉賊,何等惡毒!永遠越說越激動,恰如堅持正義的律師,在法庭上為備受冤屈的被告慷慨陳辭。大家懾於反右的聲威,不敢附和永遠,但心裡卻在不斷地暗暗嘀咕:這些人閉著眼睛說瞎話,白日見鬼,誣賴好人,哪裡還有天理良心!歐晴原先想挺身出來,為永遠辯護,但一想到勞昆說她已處在右派的邊緣、推一下就會墜入右派深淵的話,心裡就涼了半截。只好退到人群后面,暗自流淚。
永遠,這些話,你從前雖然沒有說,可是現在還是說了,總不能說自己完全沒有責任。勞昆自知辯論他不是永遠的敵手,可困獸猶鬥,他怎麼能當著歐晴的面,徹底敗退下去,只好硬著頭皮繼續辯解。
老棍子,你的話又讓我記起了古代莊子說的一個故事。永遠見勞昆的談話還能說點實際情況,也就心平氣和地說,莊子走進一座大山,看見伐木的人停在一棵枝葉茂盛的大樹下,不願意砍它。問它的原因,伐木的人回答:';這樹的樹幹不直,有用的木材不多,砍下來沒有什麼用。';莊子就對學生說:';記住,這棵樹因為沒有多少有用的木材,而能活到老死。';莊子從這座山裡出來,住在一個朋友家裡,朋友要僕人烹殺一隻雁來招待客人。僕人問:';兩隻雁,一隻會打鳴,一隻不會打鳴,殺哪一隻?';主人說,';殺不會打鳴的那隻。';莊子又要弟子記住,這隻雁因為不會打鳴的才能被殺掉。第二天,學生問莊子:';昨天山中的樹,因為沒有可用之材,而能活到老死;昨晚的雁,因為不會打鳴,無才,而被殺死。先生,在有才與無才之間,您將要處在什麼位置?';莊子笑著說:';我莊周將處在才與不才之間。';這次參加整風,我也這麼想,解決人民內部矛盾,只有和風提神,細雨潤物,才能化解矛盾,增強團結。當面指責,大字報攻擊,只會增加誤解,產生怨懟,使大家離心離德。鳴放期間,我決定不置一喙,不寫一字。但是對黨領導的整風運動,作為一個黨員,我不能無動於衷。因此不管對與不對,我就把自己的認識,全都寫成材料,供黨參考。我仿效莊子,不走極端。莊子因讓自己處在';才與不才之間';,符合中庸之道,得以善終。我東施效顰,讓自己處在';鳴';與';不鳴';之間,也符合中庸之道,可不知為什麼,卻罪不可赦。緘口鎖舌,不說,有罪;和風細雨,說了,也有罪。誠如此,在遼闊的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的祖國大地上,我真不知道自己該站在哪裡!
以前,我什麼也不懂,只知道三擔牛屎六箢箕,跟著黨搞退租減押,反匪反霸,土地改革,我是貧僱農,無產階級,是黨堅定依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