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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茶樓他買單。沒辦法,這個月用度不夠,就支取下個月的,再不夠,再借下
下個月的。下字排成了一長串,兩年下來,借款、挪用累計八百零,會計臉
澀瑟的,不好再往下借。堵住的洪水總會沖決一段堤壩找出路,虧欠的公款窟窿
總得想辦法填。這樣,賴昌只好虛開發票報賬來搪塞。整治貪汙早已有政策,貪
汙五百是老虎。紙包不住火,審計後東窗事發,查根源,原來是他要吃肉喝湯,
私養了兩隻右派豬婆。反貪汙的重拳出擊,賴昌立刻從九天墜入九地,響噹噹的
革命左派頃刻變為不齒於的狗屎。
賴昌成了狗屎,與兩個右派豬婆通姦的膿包自己戳穿了。柳沛雲這隻豬婆被
姚令聞殺人滅口,已經煙消雲散了,另一隻豬婆曹桂英,覺得沒臉見人,便
悽悽惶惶、逃之夭夭走他鄉。
她先逃到省城,如今六親不認是革命者立場堅定的最顯著的標誌,哪裡還有
親朋敢認她?無處安身,她又不想流落街頭。思前想後,空闊的天地,確實沒有
她的容身之所。夜來披風露,犯嚴寒,折來轉去,凌晨,踽踽地行至大江邊。江
面霧濛濛,遠山連近水,滾滾烏雲接低城:舟楫無從辨,江山一籠統。眼前紅間
黑,曲掩直,正邪共,上下同,善惡忠奸恰如螺絲蚌殼一鍋煮。這是一個多麼美
好、多麼理想的世界啊!此刻她還不融入到裡面去,更待何時?於是她鼓起劉蘭
芝的百倍勇氣,仿效她舉身赴清池英雄壯舉,急急走上一艘躉船,她還來不
及想清是去見馬克思,還是躡跡屈原,就急急忙忙吃餛飩,一頭扎進了滾滾
滔滔的江水裡。
可是事情並不與她想象的那麼順暢,她沒有見到馬克思,也沒有追上屈原,
她被舟子救起來了。水吃飽了,氣還未消。一石能激起千重浪,省城因此風聲鶴
唳,她更無處藏,她又只能效喪家犬,悽悽惶惶走自己的路。她記起鄰省江城有
它的一個姑媽在,她想瞞天過海,到她那裡去藏一藏。披著夜色上火車,擁抱晨
霧到江城。姑媽在工廠當工人,待她一如往日親。後來姑媽知道他出事逃離了家,
必須為她找個安身處。鄰近派出所民有個民警人老實,家境貧寒,年過三十還孤
身。姑媽一眼相中忙牽線,民警聽說她是教師,乾柴頃刻燃起熊熊火,識面才十
天就結了婚。曹桂英是個老實人,婚後徐徐把自己的身世告訴了她愛人。風雲驟
變人變臉,不到一個月,又離了婚。鳥得有個窩,人也該有個窠。姑媽又給她找
了個醉鬼,他是個鐵路上勤雜工,醉後往往亂打人,從前好幾個女人都給他打跑
了,四十多歲還是老光棍。這次姑媽向他說明她是右派,他話雖說得很粗鄙,可
他卻滿口應承了。他說他要的是老婆,管她是什麼右派、左派,還是豬婆或牛婆。
這樣,他們第三天就成了親。此後她搬到江城近郊鐵路旁構建簡單的工棚裡住,
錘鋪墊鐵路路基的石子。沒有戶口,沒有糧食供應,就買點米糠青菜拌和吃,從
人降格成動物。她丈夫除了工作外,每天就重複著三件事:酗酒、上床、打老婆。
曹桂英每天也像幽靈一樣必須過三關:不盡的眼淚和著衣裳一道洗,無邊的痛苦
攪拌糠菜一起咽,一顆滴血的心與堅硬石子一起碎。日子也就這麼飢飢餓餓、煩
煩惱惱、悽悽涼涼、湊湊合合過。大兒子降生了,背在背上;二丫頭出世了,手
拉著兒子,揹著丫頭,每天更像個幽靈,還是照樣過三關。
屋漏更遭連夜雨,行船偏遇打頭風。文化大革命開始後,一場聲勢浩大的清
理階級隊伍運動,如火如荼地開展開來了。曹桂英一無戶口,二是右派,清理的
拖網,很快就把她這個階級異己分子拖出來,被押解到他丈夫的出生地,搭了個
狗也能跳過去的窩棚,拉扯著三個兒女,十年受煎熬。頭髮熬白了,腰背壓彎了,
眼淚哭幹了,悲哀的靈魂也將出竅了。天上突然沛雲起,二十二年乾涸的土地迎
來了及時雨。原來老天爺開了個天大的玩笑,當年的右派劃錯了。曹桂英也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