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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本章(。dushuhun。)字數:3745
風更大了,雷聲響起,閃電劃破濃黑的夜空,接著,嘩嘩的大雨似九天瀑布,沒遮攔地下。我穿了件罩衣,衣上系根草繩,我趁大家鼾聲雷動的時候,溜出了草屋,箭一般往荷花湖岸奔去。真的震雷奏樂,閃電開道,洞庭湧波,瀑布雨為我沐浴,洗淨我在人間沾滿的汙穢。可是,當我衝到荷花湖岸旁,不禁傻了眼。湖水已漲上了尺多,我事先預備的草磚已沒入水中,鬆土早已溶入水裡,附泥的草皮及上面蓋的荷葉,已被大浪打得不知所蹤:原來的一切計劃都泡湯了。雨還似瓢潑一般,我剜了幾捧泥塞進懷裡,就向嘩嘩的浪裡衝去。荷莖荷葉似麻如劍,纏著我的手腳,割破了的面板,泅水極其困難。我想,在這滂沱的雨夜,天黢黑黑如鍋底,就是在毫無遮攔的湖中溺水,誰又能發現呢?於是,我趟過蓮荷叢,轉身寬闊的湖面。一股股巨浪從身後捲來,迅速將我推到湖中。這裡水深許多,可是,揣在懷裡的泥土早已溶化被水沖走了,身子輕飄飄的,怎麼也壓不進水裡去。我用猛力把自己的頭,撳入水中,可本能的力量,又促使它翹起來。一撳一翹,戰鬥了幾個回合,我的身子已被擱在內湖的對岸。我想,內湖狹小,一會兒就漂浮到了岸邊,而外湖寬闊如海,任其漂流,到頭來筋疲力盡,總會沉於湖底。於是,我振作精神,爬過新修的間堤,一頭扎進波浪滔天的外湖。如山的巨浪,一時將我壓入水中,一時把我拋向浪尖。我自分這麼幾十回合,就是《水滸傳》中寫的‘浪裡白條’也會被龍王爺請去做客,自己才學會一點游泳的雕蟲小技,毫無疑問,一會兒會被無常索去小命。瀑布雨憤怒地從天上衝下來,排空浪兇狠地將我壓下水底,我心裡不停地祈禱著,老天呀,但願丟了我這造孽的‘車’,能保住你新荷那高貴的‘帥’,此生不能與她常廝守,但願來生我們共白頭。
水不知將我飄了多遠,我也不知祈禱了多少遍,水喝飽了,四肢僵痙了,眼看就要沉到水底了。我流著高興的淚水,心底裡不停地呼喚著:
“新荷,新荷呀!永別了,永別了!有人說,‘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如今我們一個在人世,一個入幽冥,沒有了共同的‘嬋娟’,相距豈啻萬里?天哪!就是託夢,也到不了你的枕邊。斬斷我牽掣你的一切繩索,你成了自由人,我真高興!”
可就在此時,透過雨簾霧幕,穿越風吼浪嚎,遠處傳的“嗚——,嗚——”的一聲聲尖叫,“咣噹——咣噹——”的一陣陣沉重的悶雷的聲響。我麻木的神經被刺中了,即刻興奮起來,驟然凸現的意識喚醒了我:這不是呼嘯的火車在風馳電掣麼?它不是可以把人帶到遙遠的北國南疆麼?在那裡,我與新荷雖然遠隔萬水千山,可是我們畢竟還共一個“嬋娟”,只要我們“人長久”,就不會人鬼殊途,幽明永隔,說不定有一天我們還有見面的機會。這麼一想,不知從哪裡迸出了那麼一股猛勁,任水漂流的極度疲憊的我,突然變成了一條乘風破浪,躍出水面的魚,強勁的機弩射出的箭,向著“嗚嗚”“咣噹”的聲音策源地竄射去!霎時,一列貨車停在我眼前,車頭人影晃動,大概是為列車加水。我爬上堤坡,快速跑過一段開闊地,越過幾道鐵軌,就爬上了列車,鑽進了車廂。幸好車廂上有油布覆蓋,躺在裡面,只能聽到“砰砰”雨聲,再也不受霖雨之苦。徹夜的風雨巨浪的折騰,整個身子骨像散了架,神經好似晃盪的搖蜜機,迷迷糊糊,迷迷糊糊,我的靈魂墜入了夢鄉。
不知是太陽曬痛了我的屁股,還是車站上那洶洶的吵鬧聲,把我從無底的夢的深淵裡,拉上來了。時間業已過午。此時我才發現自己的身子,才一半鑽進車廂,就睡著了。我怕有人發現,趕忙將屁股挪進車廂裡。我將油布掀開一條縫往外看,只見一群光著膀子的漢子,從車廂裡卸下鼓鼓的麻袋,扛著往外運。憑經驗,我知道這些人是在搶車上的糧食,長期來,南糧北運,這大概是列運糧車。聽口音,不類南聲,我想,現在至少到了河南。在那最困難的年頭,河南的饑荒,遠勝南方,這不是在飢謹中苦苦掙扎的百姓在搶奪糧食麼?車轍中的鮒魚求升斗之水以活命,其情堪憫,但效盜蹠越貨,也實可恨。好在押運糧食的乘警鳴槍示警,肩負麻袋的人,紛紛卸下貨物,如鳥獸散。接著汽笛一聲長鳴,火車又“哐當哐當”起步,一會兒,它就風馳電掣地狂奔。
我好似冬眠剛甦醒過來,長久沒有進食,感到胃腸痙攣似的疼痛。我想身下的麻袋裡,即使是有殼的稻穀,也要抓幾把吞下去,不然,再挨一時三刻,就沒了命。什麼“君子固窮,小人窮斯濫矣”,那原是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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