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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潔,你家是中農,家底歷來殷實。你爸爸又是遠近聞名的編水竹篾涼蓆的師傅。像輪供父母一般,大家接他去織涼蓆。你爸爸織的涼蓆,在昆陽、在省城,都是搶手貨。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至少三百天有錢進。要不是解放軍來得快,你爸爸買了曹百萬的大片田地,早成了地主。你家的錢那麼多,就是評上特等補助費,也不過是一斗黃豆中加一粒芝麻。難道你為了這粒芝麻,就要放開潑婦的喉嚨,削尖牯牛的尖角,拼命哭窮鑽錢眼?”
聽柳沛雲的話,正如看西洋景,讓人見到了許多過去不曾見過的光怪陸離的東西,認識了胡潔齷齪猥瑣的真面目。個個精神亢奮到了極度,“哈哈、哈哈”的笑浪,像九天瀑布傾瀉下來。當人們伸直因大笑而彎下的腰,抹去因大笑而流下的眼淚後,恢復了理智,新的疑問又產生了。有的同學就問:
“柳沛雲同學,他不是孔乙己,你可不能憑空汙人清白。我問你,你不是他肚裡的蛔蟲,怎麼能知道這些情況,而且這麼詳細?”
柳沛雲因她的出色的演講,博得了同學們的交口稱讚,她驕傲的昂著頭,莞爾一笑說:
“同學們,我家與他家只相隔一眼塘,其實我才是他的真正的鄰居。那天,他爸爸來找他,看到了我,他爸說,我媽託他帶來口信,有話說給我聽。我和他們一道上街了。這些都是我親耳聽到他們說的。”其實當天她聽到的和經歷的,還有些她沒有說。那天胡潔的爸爸和胡潔還拉著柳沛雲進館子,還要給她縫製衣服,想要柳沛雲做他家的媳婦。可是,柳沛雲對胡潔及他的家人的印象不好,而他們又老是纏著她,她就借這個機會揭他們的老底,想快刀斬亂麻,與胡潔斷絕關係。
“嚯!鄰居是胡潔的爸爸,而周沛雲又是胡潔的鄰居。同學們,現在請大家用最科學、最準確的數學代入法來解答這個最簡單的題目,能得出什麼樣的結果來?”原來黎疾覺得這樣問來答去,全是些雞毛蒜皮的事,只是杯白開水,沒有餘味,不想發言。現在居然捅出了把父親當鄰居的怪事,這就如嚼一口檳榔,越嚼越有味。他再也按捺不住了,就霍地站起來挑刺發難。
“哈哈”、“嘿嘿”,同學們一時都領會了黎疾話裡的意思,瘋狂地笑開了。不止是男同學,女同學也產生了共鳴,加入了這瘋瘋癲癲的一群。彎腰、流淚、捶桌蹬腳,大聲咳嗽,一下子這種時髦的傳染病,風靡了全教室。人們在笑的狂濤裡英勇搏擊,很快就撈到了這個代數式的結果:
因為:1、柳沛雲同學等於胡潔爸爸的鄰居;2、胡潔爸爸的鄰居等於胡潔的爸爸
等量代入,所以:柳沛雲同學==胡潔的爸爸。
“哈哈”,狂笑的重磅炸彈,又一次爆炸了。爆炸聲漸漸稀少,逗樂又開始了。好幾個同學大聲蟬聯地叫起來:
“胡潔!快!快!快叫柳沛雲一聲爸爸,快叫呀!”
“這個爸爸可不是那個爸爸呀,因為漂亮的姑娘作爸爸,那是鐵樹開花,這世上從來沒有的事!胡潔,你呼這個爸爸可要呼得親親切切,千萬不能結結巴巴喲。你要知道,從來沒有哪個漂亮的姑娘喜歡結巴。”
笑的狂濤、笑的颶風又震撼了整個教室。洪老師只好大聲喊道:
“同學們,射箭要射中靶心,討論問題要集中焦點,不要燒野火逗笑,更不能借機會中傷別人。”他喊了給幾遍,總算止住了鼎沸的狂笑,壓住了零亂的陣腳。大浪淘沙,不同意見的民主碰撞,錯誤的如沙,沉於水底,正確的意見彙集起來了,該評的,不該評的,陣線分明。故意逗笑的,彷彿中了齊發的萬箭,紛紛落馬了,正確的意見漸漸趨於集中。對於彭芳評特等的事,雖有人也稀稀拉拉說了兩句,但人們察其困難情狀,也覺得該評。只是對評特等,公理婆理,多數人仍摸稜兩可,莫衷一是。此時,黎疾心裡急了,就這麼透過,豈不便宜了尤瑜?他立即站起來,先微笑著向彭芳示意,彷彿在說,你放心,我不會傷害你。然後環視了全場一眼,盯住尤瑜說:
“彭芳同學家裡很困難,只要不是瞎子,誰都能看到,評給她特等補助費,我舉雙手贊成。但是我們不應該在開展一項神聖的工作的時候,摻入私人感情的假貨,企求實現個人的某一不可告人的目的。尤瑜,我想問問你,那天早晨,你與彭芳同學談話,究竟談了多長的時間?”
“一個早晨,大概一點多鐘吧。”尤瑜想不到他問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漫不經心地回答。
“你們談了些什麼?彭芳同學的困難究竟有多大?告訴大家,大家才好幫助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