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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式地連說帶比畫地啟發他:“就是說,現在家鄉的山川原野間,人情風土中,有啥如詩如畫的東西失傳了。比如炊煙,現在是看不見了,我知道農民用上了沼氣。這都不算,你說還少了點啥?”
他一拳擂過來,笑彎了腰地說:“你們這些文人兒哪——少了點啥?我知道——少了點,或者說根本就沒〖〗得黃牛、水牛、崽兒牛;更看不到‘牧牛圖’、‘鬥牛圖’、‘一人一犁牛耕圖’了。”接著,他哼了一板川劇《別洞觀景》的新段:“‘漁翁們,手持釣竿江邊走。牧牛童,倒騎牛背橫吹短笛,聲音多雅秀。牛兒哞哞,聲聲入畫樓。家鄉這般美,農夫樂悠悠。’你說說,是不是覺得少了這些?”
我頓時醒悟過來,高聲叫道:“好你個屠生,‘知我者,二三子’。你龜兒子就算一個。”
隨後,我頂認真地問他:“農村真沒了牛,那農民們犁田耕地怎麼辦?”“怎麼辦?你鹹吃蘿蔔淡操心。笨辦法總還是有嘛!糧食還不是照樣種出來,餓不倒你。”
此時,我長嘆一聲,大約臉上的表情很有一些痛苦了。
誰知他反唇相譏道:“你遭〖〗了!不在城裡用心思當官,還在想那些農村頭的事。”
我與屠生是中學時的同班同學。那天,語文老師講《分馬》一課,這是選自周立波小說《暴風驟雨》中的一節。老師不緊不慢地說:“南方農民的牛,北方農民的馬,都是他們的命根子。《分馬》,表面上寫的是農民們分得馬兒的喜悅心情,其實,更主要的是寫他們翻身得解放、當家做主人的時代風貌。在農民們看來,偷牛盜馬就是江洋大盜;愛牛愛馬就是愛田愛土。因此,你們放學回家後,就應當照顧好生產隊的牛兒、馬兒……”
愛牛愛馬,或許是農民的本色。那時,我家的老屋並不大,前半部分住人,後半部分就圈牛和豬。豬是自家養的,養成後的一切收入全歸自家所有;牛卻是生產隊公有的,隊裡總是讓最負責任的人家看養,而且還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養一頭牛,一年給你多少精飼料、粗飼料和多少工分是固定好了的。而平時你究竟給牛餵了什麼,實在是沒法監督你。但是,一旦你家養的牛兒掉了膘,皮毛失去了光澤,農民們就會指著鼻子問你:“那牛飼料,你人都吃了!”這話一旦成了全隊農民的共識,你家的牛就不要再想養了。因此,課餘時間,或放學回家的路上,我總要儘可能給牛兒拔一抱青草,放到它跟前;而餵豬兒的豬草,我卻從未打過。最有情趣的是假期中,南山放牧,“牛角掛書”、“牛背吹笛”,那便成了我的專利……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牛兒哞哞(2)
我真想不通,當今的農民為啥不養牛,便又問屠生:“現在的牛兒都到哪裡去了?”他不耐煩地說:“你還在想那些事。實話給你說吧——死了、吃了、賣球了。”
我大惑不解,要他講細一點。他嘆了口氣說:“現在的人心�啦……”�
他說:農村包產到戶後,牛兒也分下去了,或三四戶人家一頭黃牛,或五六戶人家一頭水牛。這個月你家養,下個月他家養。耕田犁地的時候,輪流使用。開初,農民們還像生產隊時代那樣精心養牛,時間一長,就扯起皮來。你家埋怨我家沒有喂好,我家又埋怨在你家掉了膘。用的時候,你家又埋怨我家用得多,我家又埋怨你家一夜用到天明。生產隊時期,有工分制約你,現在不興評工分,不興配飼料,一切全憑良心辦。這牛能飼養好嗎?包產到戶初期,全組有9頭牛。這幾年,病死、累死了4頭,養不下去賣掉了3頭,送到大餐館當菜牛吃掉了兩頭。這樣,咱家鄉的牛兒子、牛孫子就全絕種了。
我心沉痛,問:“我家隔壁周老太爺呢?”
“死了。”
我所問的周老太爺,是生產隊時期養牛的好手。解放前,他販牛運馬為生。一看牛犢的骨架,就知這牛將來長多大的身披;一摸牛的牙齒,就知這牛有幾歲零幾個月的年齡;一看這牛的眼神,更知這牛性情是溫馴還是暴烈。那年,他受隊裡委派,去達縣山區買回了一頭母水牛,毛色並不光亮,身架也並不健美,人們都埋怨他價錢開高了。他滿有把握地說:“光看外表,價格是不低,但你只要看得懂肚子,這價格就太便宜了。我保它5個月後,下出一頭牛兒子來。”
“下牛兒子?咋個下法?”我拍腳打掌地問他。周老太爺笑眯眯地說:“這牛媽媽到時候像拉屎一樣,大腿一張,牛兒子就下地了。”
“牛兒子下地後,能走路嗎?”
“能走路。它到時候還要拜天地、拜四方,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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