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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嘆道:“這番話我憋在心裡很久哩!一直不敢向你直言。事實上我爹也有同一的疑問,劉兄你究竟是現有制度的支持者還是破壞者呢?”
到此刻劉裕方清楚王弘是借題發揮。說到底王弘終是高門子弟,並不會因劉裕的救命之恩而置家族利益不顧、盲目的追隨家世和他有天壤之別一介布衣的自己。
而他能成為謝玄的屬意者,事實上亦代表高門大族的衰落。清談風氣的形成,令魏晉公卿,雖負國家重任,但只知空談玄理,不顧實務,志氣消沉,競尚老莊的虛無,又縱情物慾,飲酒服藥,生活敗壞頹廢。兵權因而旁落在他們這些寒門將帥手上。
如果玄帥能在高門大族的子弟裡尋到人選,肯定不會挑他劉裕。嚴格來說,謝玄實為高門最後一個英雄豪傑。
王弘提出的問題,事實上他從沒有認真的想過。現在的他,只是走一步算一步,摸著石頭過河。而身為寒門之士,他更缺乏高門子弟在家風政治上的傳承,而此更為他劉裕最弱的一環。
他清楚此刻只要話中含糊其詞,會令王弘萌生退意。登時又記起屠奉三所說的,當你處在某一位置時,就必須說在那一個位置應說的話,而不受個人喜惡左右。
眼前顯而易見的是,如果他擺出得勢後,會革除高門大族享有不公權勢的姿態,建康的高門會立即投向桓玄,成為他的敵人,而他更會從領導者變為司馬道子的附庸。所以如何選擇,已是清楚分明。
劉裕斷然道:“王兄放心,你擔心的情況是絕不會出現的,我會繼承安公和玄帥的遺志,振興漢統,把胡人逐出中原,以社會穩定繁榮為大前題,其它一切我未曾想過。”
王弘舒一口氣欣然道:“我果然沒有看錯劉兄。”
劉裕笑道:“我們是否扯得太遠呢?一句‘沒有紀千千的秦淮河’,便扯到國步艱難的大事。”
王弘道:“沒有了紀千千,代之而起的是淮月樓有‘清談女王’之稱的李淑莊,她和紀千千的風姿完全不同,充滿江湖味,且是淮月樓的女老闆,說到她如何致富冒起,更是充滿志怪傳奇的況味。”
劉裕道:“甚麼是志怪傳奇?”
王弘微一錯愕,顯然沒想過劉裕連這般普通的東西亦不知道,皺眉想了片刻,解釋道:“志怪傳奇,就是東漢人班固所說的諸子十家中第十家,所謂‘小說家者流、蓋出於裨官,街談巷語,道聽塗說之所造也。’以前的志怪小說,是以神話、傳言和寓言的方式存在著。到了現今,由於時興追求長生之術,靈異之說遂應運而生,使人們能寄託心中欲打抱不平、弔民伐罪的願望,顯示出大家對否極泰來的渴想。像劉兄的”一箭沉隱龍“,便正是志怪小說的好題材,充分體現出志怪小說背後的精神。”
劉裕大感茅塞頓開,原來卓狂生那本天書的起草,是有其淵源和背景的,他不但是說書能手,更是引領文化潮流的佼佼者。
王弘談興大發的道:“小說的興起,其實與清談息息相關。”志“是記錄的意思,志怪是記錄靈異的事;所以志怪外尚有志人小說,記錄的是清談名士們精妙的旨論、奇特的行為。”
劉裕哪有興趣深究,回到先前的話題道:“李淑莊有多大年紀,長得是否美麗,她究竟憑甚麼可以成為淮月樓的大老闆?”
王弘道:“沒有人知道她的年紀,看外表該比紀千千大上四、五歲,紀千千的美麗在建康是沒有對手的,李淑莊卻勝在懂得賣弄風情。說到她如何起家,告訴你恐怕你仍沒法相信,她是憑賣五石散而發大財的。”
劉裕失聲道:“甚麼?”
船速放緩,終抵達淮月樓。
幹歸確如所料,沒有在他們赴淮月樓途中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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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奉三來到司馬元顯身旁,和他一起透窗外望對岸的淮月樓。沉聲道:“今次我們可能勞而無功。”
秦淮河熱鬧起來了。
泊於這截河段的七、八隻畫舫,全都燈火通明,照得秦淮河亮如白晝,管絃絲竹之聲在波光閃閃的河面飄蕩於兩岸廣闊的空間,益顯這天下最著名煙花勝地十年如一夢的繁華。河上舟楫往來不絕,騷人墨客似要趁執行戒嚴令前盡情享受人生。
此處是紀千千的雨枰臺。自紀千千離開後,雨枰臺便被丟空了,並沒有讓其它青樓姑娘佔用,事實亦沒有人敢進據這秦淮河的聖地。今次是由宋悲風出面,借用雨枰臺,以作他們的臨時指揮部。
司馬元顯正看得入神,心中思量,要在穿梭往來的眾多船隻中,尋找到幹歸的座駕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