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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之前,湖面拓寬的時候,唐從容問:“你說種白荷還是粉荷,還是紅荷?”
“若是我住,就種紅荷。”唐且芳打著扇子笑,“你麼,種白荷吧。”
那時他嘴裡還含著酸梅湯,含含糊糊,唐從容並沒有聽太清。
奇怪,隔了這些年,回想起來,反而這樣清晰。
清晰地看到他臉上神情,清晰地記得那時的陽光,窗外荷花扶搖,清香撲鼻。
這樣想下去,有時會微笑起來,而不自知。自回憶裡抬起頭來的時候,忽然又感傷。然而無論如何,現在他已經可以回憶。
唐且芳剛離開的時候,他甚至不能聽到別人聽起這三個字。
每一個字都像一記重錘,一錘一錘,砸在胸膛上,眼前冒出金星。
他起身去找唐玉常,督促十三騎的進度。
月深紅的進步勝過其他弟子許多,唐玉常道:“操練結束之後,她一個人常常練到深夜,第二天又第一個來。”
言下頗有唏噓之意,當初他最反對女子進十三騎,而今才知,原來有些女子更勝男子。
唐從容微微點頭。
他親眼看到過,月深紅在無人的練功場上練功,練到累極的時候,伏在地上痛哭。
他知道她為什麼哭,知道她為什麼這樣刻苦。
那一夜的月色真淒涼。
那時的月深紅驀然看到人影,哭聲頓時收住,待看見那個人影是唐從容,她站起來行禮。
“不必多禮。”
他的聲音輕且淡,似有蓮香。
這聲音月深紅多熟悉,唐且芳時常模仿給她聽,終於她也會模仿,於是,她用同樣的聲音,道:“家主深夜到此,有事嗎?”
唐從容身子輕輕一顫,常人可能不知道自己的聲音在別人耳中是什麼樣子,他卻是再熟悉不過。在學易容術的時候,兩人互換容貌與聲音,唐且芳就是唐從容,唐從容就是唐且芳。這時忽然聽到這樣的聲音,那樣鈍鈍的痛楚又來了,他微微吸了口氣,“你怎麼……”
第六十五章
“是他教我的。”月深紅臉上還有淚痕,悽然一笑,“你忘了他曾教過我易容嗎?”
夜風這樣冷,唐從容的指尖輕顫,“是這樣嗎?……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家主不休息嗎——”
一句話沒有說完,一道寒芒擦著她的髮梢飛過,碰掉了髮簪,頭髮散落下來。
“不要用這樣的聲音跟我說話。”唐從容的聲音在夜色裡顯得有些飄忽,淡淡的卻不容人抗拒。
月深紅忽然笑了起來,笑得大聲極了,“那麼,用這種聲音嗎——”
花漫雨針抵在了她的眉心,唐從容的眸子劇烈動盪,月色倒映在裡面,那是一個不可知的世界。平日裡,這個世界風淡雲輕,而今她終於看到他情緒失控的時候,她笑得更加歡快,“這是他的聲音,我也學會了。你害怕聽到這樣的聲音嗎?你逼走了他,不,你逼死了他,唐從容,我恨你!”
她的聲音尖利,笑聲瘋狂,唐從容手中的針刺不下去了。
這個女人因唐且芳而生出的痛苦,不會比自己少。
他慢慢地收回手,看著她。
她的眼中有深深的恨意,還有一種無法抹去的妒意在裡面,她笑得更加歡暢,“你為什麼這樣看著我?難道你在可憐我?我還沒有可憐你呢,你每次來,都坐著他當初坐的位置,這樣晚了,還來這裡,怎麼?你到這裡來思念他嗎?”
“如果你再說下去,我不會手下留情。”唐從容淡淡道,“想想你的身份,據我所知,月通只有一子一女,月深藍已廢,月通已沒有第二個指望。”
月深紅一僵。
他說中了她的死穴。正是因為這一點,她才不能走遍江湖去找那個人,她才必須留在這裡,必須留在這個地方面對所有回憶。
“你是未來的青城掌門,肩上壓著重擔,不能有自己的人生。”唐從容的聲音仍然是淡淡的,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哀傷在裡面,“月深紅,這樣的滋味,我比你多嘗十九年。”
她眼中的狂執慢慢消失,只餘悲傷。
唐從容在她面前站著,夜風拂動他的衣襬,他的臉色看不出悲喜,眉目溫婉。
這樣一張臉,她有多熟悉?她扮過無數次的唐從容,然而今日才知,唐從容就是唐從容,唯一能易容得像的,只有唐且芳。
“如果你現在有空,跟我來吧。”唐從容說著,緩緩轉過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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