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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鞋腳步輕快地下了樓。
到底是沈家,錦華官邸很大,雖不見得有多富麗堂皇,但處處都透出一股大戶人家的莊嚴厚重。
幽芷打算去用早膳,一轉彎便遇到了沈太太,忙喚了聲:“媽。”沈太太見是幽芷,笑眼慈愛道:“芷兒啊,用早膳麼?”幽芷點點頭,卻有些不好意思。沈太太似看出了她的窘迫,拍拍幽芷手背道:“快去吧。仔細別吃下涼的。”幽芷乖巧地點頭,抿唇笑笑,等沈太太先走了,便繼續向前走。
剛剛過門,頭一回睡到這麼晚時,幽芷既著急又擔心,生怕沈太太會覺得自己不懂事,繼而不滿。然而沈太太依舊和顏悅色,並且對自己很是和藹可親,心裡頭的那塊大石頭才微微落了地。因失去母親而無法填補的落寞剎那拉近了與沈太太的距離,在幽芷心中,沈太太如此親切。
晚上沈清澤回來,幽芷同他鬧小別扭,怪他早晨不叫自己起床,害她睡那麼久,徒留給媽壞印象。那知沈清澤竟輕笑說他是故意讓她多睡一會兒,氣得她直想用棉芯靠背捶他。他卻一下子輕輕巧巧地捉住她的手,將她收攏進懷裡。他的氣息鋪天蓋地地漫上來,癢癢的呼吸在耳旁。她的臉微微紅了,一時也忘了說話。他慢慢悠悠道:“芷兒,昨夜睡得晚,累了吧,我是捨不得你,讓你多休息休息呢。”
她聽出來了他的弦外之音,又羞又氣,曉得他是成心揶揄自己,那雙烏亮的眼氣惱地瞪過去,臉卻紅透得如一朵酒紅的鬱金香。
成親的那一天,她心裡不是沒有緊張的。因為沈太太嫌西方的文明婚禮白雪似的觸黴頭,他們便舉行的中式婚禮。鋪天蓋地的喜慶紅,映目全是紅色,熱熱鬧鬧。她穿著紅鞋綠襪,錦衣繡裙,鳳冠霞帔,端坐在官邸新房的床前。
她聽見他熟悉又略帶凌亂的腳步聲。她知道他進了屋,帶來些許的酒氣。她的手緊緊攥住衣角。他們的新房在二樓,或許是一早吩咐過,也不曾有小孩子來鬧洞房。
他挑開大紅喜帕的那一瞬,彷彿萬籟俱靜。那樣靜,而又那樣近,連心跳都擾亂了節奏。喝合巹酒時她倉倉促促地抬眼掃了他好幾回,就是鼓不起勇氣直視他。她卻聽到他在輕輕地笑,這才看清此刻他的臉,眼角眉梢都掛滿了笑容與開懷。她咬咬唇,又垂下首。然而他滿滿的笑容卻讓她漸漸安心下來。
他的手微微抬起她的下巴,輕輕覆上她的唇。他從來不曾這般溫柔過,溫柔到她忽然覺得自己恍惚被融化了。他的吻隨著他一邊解開的扣子落下來,落在她的頰邊,頸間,肩上。
一整晚,他是那樣溫柔。那般溫柔的他,令她感到詫異,卻又是滿滿的安心,前所未有的踏實與安全。
在沈家生活漸漸久了,幽芷便也習慣了,原先的擔憂與疑惑慢慢都拋到了腦後。沈太太是個吃齋唸佛的人,心地自是慈善,待幽芷還是頗為體恤的。幽芷原本最擔心同沈廣鴻會不大好相處,畢竟戎馬一生,人亦是極為嚴厲。然而隔閡自然還是有的,但也並非想象中的挑剔與嚴格。雖說他常常面不露笑,但是對幽芷還算和氣,這倒讓幽芷大大鬆了口氣。
這一家子裡,待幽芷最為貼心的當是大嫂素心。幽芷第一眼見到嫂嫂時便打心裡生出歡喜,又因為羞怯而不敢上前。素心似是看出來了,衝著幽芷微微一笑,輕輕挽住幽芷的臂膀,柔聲詢問可還習慣。日後,素心只要是有時間都會來同幽芷說說話,仔細不讓她覺得寂寞。嫂嫂這般蕙質蘭心,幽芷心裡頭很是感激,早把她當成了姐姐。宜嘉雖同幽芷一般年齡,卻還似個孩子般,家裡頭的人包括李叔鳴都寵著她。然而宜嘉也確是可親,對幽芷這個新嫂子也是極好的,只是時常拿三哥對嫂子的體己話來揶揄幽芷,回回都讓她笑也不是,氣也不是。
新婚燕爾,又是新的環境,太多的事情需要幽芷去打理適應。靜芸與林子鈞自婚宴之後倒是一次也不曾來過,幽芷只聽靜芸說過段日子兩人就結婚,卻也不曉得到底是哪一天,現在又可好。於是就這麼心裡浮浮沉沉,一邊惦念,一邊適應新的生活。
傍晚,暮色漸聚,然而這一日的黃昏卻是粉紅色的。
起初只是淡粉色的彩練橫臥在空中,映著澄澈的天幕。漸漸,彩練慢慢地往上爬,一寸一寸,那粉色也愈來愈深起來,凝成淡淡玫瑰紅。
天色暗了下來,彩練越爬越遠,已經至高不可攀的遠方,卻驟見稀薄。原先彩練上方隱隱的朱雀金早已消失。終於,玫瑰紅也隱匿消退。
而黑幕,真正從空中壓了下來。
沈清澤正是踏著這粉紅色的黃昏回到家,一進門便看見了正同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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