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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伊甸園般的美好。花園前面有一口水井,我像美露茜及其姐妹一樣,對這口井著了迷。——走下一座小山,就是一座拱門,再往下走二十級臺階,便有一股清泉從大理石巖縫中噴湧而出。泉水四周砌了矮矮的井欄,大樹的濃蔭覆蓋著周圍的地面,涼爽宜人。這一切既讓人留連忘返,又令人悚然心悸。我每天都去那兒坐上一小時,一天不落。城裡的姑娘都來這兒打水,這是一種最普通、最必需的家務,從前國王的女兒也要親自操持。每當我坐在那兒,古代宗法社會的情景便會在我眼前浮現:先祖們在水井旁結識、聯姻,仁慈的精靈翱翔在水井和清泉的上空。哦,誰要是沒有在炎暑勞頓跋涉之後享受了井畔的清涼而感到神清氣爽,他對我的體會就不會感同身受。
五月十三日
你問,要不要把我的書寄來?——親愛的朋友,我求你看在上帝份上,別讓書籍來打擾我!我不想再要什麼指導、嘉勉和激勵,我這顆心本身就已經夠激盪翻騰的了;我需要的是搖籃曲,這我在荷馬史詩中已經找到了好多。我常常將它們低聲吟誦,以使我極度興奮的熱血冷靜下來,因為像我這顆那麼變幻無常、捉摸不定的心,你還從未見過呢。親愛的朋友,你見我由苦悶變為放縱,由甜蜜的憂鬱轉為傷骨耗精的激情,你在替我擔著多大的心,這還用我對你說嗎?我自己也把我這顆心當成一個生病的孩子,任其隨心所欲。這些情況請不要告訴別人,要不準有人要怪罪我的。
五月十五日
當地的下層老百姓已經認識我了,並且很喜歡我,尤其是孩子。我來作個有點兒可悲的說明:起先我去接近他們,友好地向他們問這問那,於是有人就以為我是要取笑他們,便粗暴地將我打發走。對此我倒並不生氣,只不過我對我以前常說的事有了極其生動的體會:某些稍有地位的人對老百姓總是冷冰冰地採取疏遠的態度,他們似乎以為接近老百姓有失他們的身份;還有一些淺薄之輩和搗蛋的傢伙,他們做出一副降貴紆尊的姿態,好在窮苦百姓面前更顯得鶴立雞群。我知道,我們並不平等,還不可能平等;但是我卻認為,那些以為必須遠離所謂群氓以維護自己尊嚴的人,同那些因為怕吃敗仗,所以見了敵人就躲起來的膽小鬼一樣,應該受到譴責。
不久前我去井邊,看見一個青年女僕,她將水甕放在最下面的一級臺階上,正在回頭張望,看有沒有女伴來幫她把水甕放到頭頂上去。我走下臺階,望著她。“要我幫您嗎,姑娘?”我說。——她滿臉通紅。——“噢,不用,先生!”她說。——“別客氣。”——她擺正頭上的墊圈,我幫她放上水甕。她道了謝,便往上走去。
五月十七日
我已結識了形形色色的人,但知心朋友卻尚未找到。我不知道,我究竟有些什麼東西吸引人,令那麼多人喜歡我、疼愛我,每當我們只能一起走一小段路,我就感到難過。你要是問這兒的人怎麼樣,那我要告訴你:和各處的一樣!人都是一個模子裡造出來的。多數人為了生計,幹活耗去了大部分時間,剩下的一點兒業餘時間卻令他們犯了閒愁,非得挖空心思、想方設法把它打發掉。啊,人就是這麼個命!
不過,他們都是好人!有時我忘了自己,有時同他們共享人間尚存的歡樂:或一起品嚐佳餚,酣飲醇醪,坦誠暢敘,開懷笑談,或適時安排郊遊,組織舞會等等,這一切對我的心身都頗有裨益;只是我未曾想到,我身上還有那麼多剩餘的精力,由於閒置未用而在衰退,我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將它們掩藏起來。唉,這是多麼令人揪心呀。——事情就是這樣!被人誤解,這是我們這樣的人命中註定的。
唉,我青年時代的女友已經離開人間,啊,我與她曾經相識!——我真想說:你是傻瓜!你在尋找人世間無法找到的東西!但是我曾擁有過她,我曾感到過她那顆心,那個偉大的靈魂,只要有她在,我就覺得比我實際的境界高出了許多,因為凡是我能做到的一切,我都達到了。仁慈的上帝!難道那時我靈魂中還有一絲精力未曾使用?在她面前難道我不能抒發我的心用以擁抱大自然的全部奇妙的感情?我們的交往中難道不是持續不斷地織進了最纖細的感情、最敏銳的睿智,直至妙趣橫生的諧謔和胡鬧?這一切不全都打上了天才的印記?而如今!——啊,歲月,她長我的幾年歲月,竟將她先於我帶進了墳墓。我永遠忘不了她,永遠忘不了她那堅定的意志和她非凡的寬容。
幾天前我遇見一位年輕人V,他是位襟懷坦蕩的青年,臉也很俊。他剛從大學畢業,雖不自命不凡,但總以為比別人知道得多。我從各方面都感覺到,他也很勤奮,總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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