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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那裡冰涼,卻很是穩定,一如握著刀石金針的時候。“顧兄想來,是希望你能平靜的直面他的離去,才如此囑咐與你與傅莊主。他……他必定……”殷梨亭心中一痛,“必定很是在意你,所以絕不希望你這般難過。”
路遙微不可見的搖了搖頭,“小時候我們相依為命形影不離,若是哪天沒有和若長道晚安,我和秋燃必定睡不著覺。長大以後,我們覺得若長便如氣和水,無法割離。待得到了戰場做大夫的半年,我無數次的懷疑我從小一直保持的信念的意義。我先前治癒的那個被截肢的兵士,在藥材奇缺的情況下,最後仍舊活過來了,幾乎就是一個奇蹟。然而卻沒有被遣返,剛剛傷愈 ,他就又回身去了戰場。短短三個月之後,幾個重傷計程車兵被送了來,其中一個被炸得面目全非。可是我識得他左臂的傷口,便是三個月前我盡全力救下來的人。那個人傷得太重,被送進來沒過片刻便嚥了氣。於是,我費盡心力咬牙搶下來的性命,僅僅一個半月,就又死在戰場上。那時候我極度沮喪,懷疑醫生這個職業是不是一個笑話,反正人都是要死的,早些晚些又有什麼區別?救死扶傷又有什麼用?不過是讓他多活三個月而已。每每想到此處,我開始害怕做大夫,甚至在接診時都無法集中精神。可是便是在彼時,若長告訴了那日裡我曾對你說的話。於我而言,若長不僅是從小相依為命的人,也更教會了我如何去對待萬事萬物,如何在這個複雜紛亂的世上保留住自己那一點點信念。言語微薄,但從那時我便覺得,可以和若長在一起,萬事萬物,都沒有他來的重要。”
殷梨亭聽著路遙娓娓道來,一時間心中紛亂複雜之極,說不清是敬還是佩,是羨還是妒。路遙約略蒼白的神色卻讓他幾乎替她難過起來。曾有這麼一個人,自己尚且還是個孩子的時候,便關愛照顧年幼的路遙,青蔥少年時候兩人相依相伴,更在路遙迷惑無助的時候諄諄開導。他曾驚訝於路遙在元兵重重包圍之下可以沉心靜氣的醫治病患,卻想不到當年她也害怕過手抖過,是這個人手把手的扶持她過來;他亦曾感佩於路遙面對病患無力迴天時的執著與坦然,卻想不到她也矛盾過糾結過,是這個人字字句句的開導於她。所謂如父如兄如師如友,便是如此。這樣的一個人 ,臨去前卻要路遙承諾絕不在自己忌日的時候哭泣,想來他必定是深愛路遙,希望她在自己離開後,不會沉溺於悲傷,而依然能夠快樂的生活。他看著身側的路遙落寞的神色,身形在寬大的白色罩衣下顯得異常單薄,幾乎是自然而然的伸出一臂,輕輕的攬過路遙的肩膀,不知是想安慰她,還是因為怕她忽然消失離去。
路遙覺得肩上一暖,感覺像是以前每年的今天和秋燃同祭之時,秋燃無聲的相知與扶持;又像是很多年前,每當自己鬱郁不快或者迷惘失落時,若長微笑的開導和寬慰。本能的,路遙試圖抓住那一點點溫暖 。
殷梨亭連自己都沒想到,有一日他會這樣抱住一個女孩子。事實上,無論是主動地還是被動的,這居然已經是第三次了。第一次在山洞中,路遙睡得正熟,他卻是臉紅緊張了一整夜。第二次泉州州府門口,乍見安然無恙的路遙激動之下抱住路遙,只想確認她沒有事情。而這第三次,他心思紛亂,抱住她只希望她能好過一些,也希望自己能好過一些。於是,當路遙將臉埋在他肩上,低低的喚著“若長、若長”的時候,他本來紅得有些發燙的臉頰居然也慢慢緩和下來。輕輕用手拍著路遙的背,發現眼前這個 路遙遠沒有他曾經所認為的那麼快樂,也沒有其所表現的那麼堅強。
月上中天,路遙不勝酒力,加之幾日來心情抑鬱,把臉搭在殷梨亭肩頭,迷迷糊糊間聲音越來越弱,漸漸睡了去。
殷梨亭感覺路遙呼吸漸漸平穩緩慢下來,輕聲喚道:“路遙?路遙?”
見她沒有反應,知她已然睡了。也或許因為她已經睡了,殷梨亭幾乎是自然而然的雙手打橫抱起她,未有半分別扭。然則這一下似乎驚動了路遙,她微微“嚶嚀”了一聲,“若長……”不安的將臉頰在殷梨亭肩頭蹭來蹭去。
殷梨亭驀然心中一軟,顧不得臉上又自紅熱,柔聲應道:“嗯,你好好睡。” 不知是因為雙臂中的溫熱之感,還是路遙漸漸放鬆下來的神情,方才心中酸澀之感竟漸漸自發的隱去了。
路遙果然不再動,又沉沉睡了過去。
殷梨亭看向仍舊擺著香爐貢果的香案,線香早已熄滅,此時月色極是清朗,幽幽的映著冷落的案几。垂下眼簾,眸中神色清澈見底,喃喃似是自語:“顧兄,今後我必盡全力,讓路遙如你所願。”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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