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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他有點配不上的翩翩佳公子榮譽稱號,閉上了他的眼睛。趙勝以其非凡的生命毅力,相趙二朝,熬死了趙惠文王、孝成王。
相國的坐椅被一個人的屁股硬生生坐了近半個世紀,那得磨壞多少條褲子呀,同時也會將一個人磨鍊得刀槍不入,黨羽遍佈,呼風喚雨,形同於妖。他的死,於趙國而言重於泰山,因為趙武靈王之後呈萎靡之態,慣以搬救兵而苟延殘喘混日月的趙國,終於失去了一位傑出的四處作揖打拱外交家。一種充滿討生活寓意的艱難生存已接到某種暗示,是的,趙的氣數快盡了。
即便這樣,趙勝先生的死仍不能與另一位同志相提並論。
另一個就是秦昭襄王。與平原君在相位上的永續性相媲美的是,秦昭襄王在秦庭的龍椅上竟然也端坐了56年。平原君的死,給了他一種勒馬駐足的提示,或一種結伴而行的催促,終於,昭襄王忍辱負重的臀部開始對龍椅不耐煩起來。
這年秋天,一片枯黃的樹葉,帶來了遠行的邀約。“檻菊愁煙蘭泣露,羅幕輕寒,燕子雙飛去。明月不諳離恨苦,斜廣到曉穿朱戶。”燕子都飛去了,我還留此作甚?
遠方山長水闊,不必問行歸何處的。秦昭王眨巴著乾枯而絕望的眼睛,知道屬於他的時間已經用完。是啊,世界是你們的,也是我們的,但歸根結底是你們的。不管這話說地是如何無奈,也不管對這個世界仍是多麼心存眷戀,但交班的時刻已經來臨。他躺在宏闊而又沉寂的咸陽宮中,向遼遠的東方投去最後略帶遺憾的深沉一瞥,那是追逐獵物時還沒到手的動物目光。
啊,東方!只有東方寄託著他的夢,那裡有他未竟的事業。革命尚未成功,兒輩仍需努力,他帶著無限的遺憾垂下了頭。
旋即,一聲撕心裂肺的啼哭,悲傷宣告了一個時代的終結。哭聲掀開龍床前厚重的垂幔,越過咸陽宮威嚴的飛簷與高牆,在秦庭迅速瀰漫。嗚咽的嬪妃們揩一把傷心的鼻涕,開始驚懼殉葬的名單上是否已寫有自己的姓名,悲情的公子們擦去硬擠的淚水,開始猜度那把暫時賦閒的龍椅,將會坐上哪個兄弟的屁股。
狐疑、揣測、擔心、絕望,瞬間成為皇宮內的主題詞,在奔競,在遊走。畢竟,王權更替是一次全新的洗牌,舊有的秩序將在此刻被完全打破,新建立的座標系中,誰也不能確保自己仍會在原先的位置上逍遙,他們集體將目光暗暗地盯住一個人,安國君,子柱。
因為早在秦昭王40年,即公元前267年,太子嬴悼死於魏國,兩年後,安國君就被立為了太子。王權易人之際發生的手足相殘悲劇太多了,他們不能不為自己的性命憂慮,為前程和出路憂心忡忡。
與這群體性鬱悶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一個遠道而來的人的竊喜不已,他就是呂不韋。
哭聲震天裡,他低著頭露出一絲不為人察覺的笑容。
因為,他看到了一扇訇然洞開的門。
居奇貨者
《名利場》以這樣無比悵惘的一連串詰問結尾:唉!在這個世界上有誰是快活的?有誰是稱心如意的?即便遂了心願,又有誰是真正心滿意足的?
可惜的是,薩克雷,這個被恩格斯稱為有不可辯駁文化歷史意義的英國作家,無論就生活地域的遙隔,還是生存時代的遠離,都不可能將這排充滿人生思辨的問號,送給陽翟大賈呂不韋呂老闆。
公元前3世紀的戰國趙武靈王時期,東方世界一度以邯鄲為政治經濟中心。作為往來販賤賣貴的商人,呂不韋自然不會阻止自己從家鄉濮陽出發前往邯鄲掘金的腳步。事實上,泛舟江湖,侯時轉物,19年間三致千金的范蠡,獨創“人棄我取,人取我予”經商之道大獲成功的白圭,結駟連騎長途販運,在市賤鬻貴中富甲一方的子貢,這些名揚天下的前輩商界精英的先進事蹟,早已在他腦海中烙下了深深的印痕。
那就吹起口哨,放飛出夢想,懷著只有年輕人才有的躊躇滿志心情,在“千萬裡,我追尋著你”的輕鬆旋律中,向並不遙遠的北方進拔。
那裡的舞臺的確很大。
邯鄲,沒有辜負這個操著一口河南口音青年的期望。數年間,他家累千金,司馬遷和司馬光兩位老先生異口同聲認定其為“大賈人”。作為商界明星,年輕呂董的翩翩身影,可曾頻頻閃現在媒體的財經板塊和各種貌似高深的高層論壇?有一點可以確信,他一定經常出入社會名流聚集的場所,結交著形形色色的高階人士。
於是,一場重要的邂逅完成了邏輯上的必然。子楚,也叫異人,這個在趙國作人質的秦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