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分(第3/4 頁)
穆幽緩地推開一扇黑漆衙門,從門縫中簌簌湧出一陣陣濃霧般的煙塵,帶著香火紙錢的濃香,宛如弔喪的第一層雪紗。
巨大的黑漆衙門緩緩開啟,宇宙洪荒,天玄乾坤,混沌不見五指的天地中獨有此門後燈火如晝,卻是蒼白似冥界般毫無生氣,毫無人情。雙手提起無一絲雜色纖塵不染的雪白衣襬踏入黑漆衙門,腳步落下如同嚴酷厚重的冰牆上乍開一絲裂紋。
光亮中現出一個人影來,面帶微憂又凝重矜持的宋慈挺直了背脊再向前踏出一步時,便是一陣寒風攜著淒厲如鬼嚎的風聲迎頭刮來!——燭火霎時影亂,宋慈抬手遮眼,被這陣狂風吹得他幾乎睜不開眼,雪白頭巾如同虛設,瞬間散開的青絲,如黑色火焰般以狂亂的姿態舞動著,黑的發白的衣相互交織繚亂舞動。宋慈不耐煩,一掌猛地拂開眼前虛幻的鬼影,秀面薄怒,文秀容顏從吸風飲露的冰雪之姿中透出某種不可動搖的執念!
這時,身後的衙門轟轟隆隆的自行關閉。
宋慈驚,驀然回頭,原本魍魎魑魅的幻影消散,眼前燭火蒼涼的正法大堂內三步一對五步一雙,面對面手執刑仗肅立而無情的衙役依次亮起了身前一盞盞白紙冥燈,在凝重壓抑得呼不出多餘一口氣的氛圍中,白紙冥燈蒼涼燭影像是兩道白練向著大堂深處的無極幽秘之地伸延而去……
宋慈稍稍放鬆下緊蹙的眉頭,眼中餘光說不清是含著不諳世事的輕蔑,還是攜著超脫羽化的清明。他微微一笑,竟有些滄桑之味。他的乍道彷彿驚擾了這裡永恆不變的光陰,掛滿正法大堂的弔喪素紗不休不息又無聲無響地翻飛,其間一塊黑亮匾額隱隱爍爍,四個金色大字似是蒙了一層灰塵般,散發出沉重的光芒——
“法正嚴明”!
宋慈仰首一看,雲淡風清。周身的景物連同那些面若黑白無常的衙役都像潮水一般淅淅向身後退去,一眨眼便來到大堂的長廊盡頭。長廊盡頭處此時終於現出一個模糊的黑點,漸漸清晰,竟是一尊覆著白綾的棺木。
宋慈站定在棺木前,神情清憂,卻含著不容褻瀆的堅定。他抬眼環顧四周,周圍佈滿莊嚴高臺,高臺上黑壓壓地站著許多衣著不同顏色朝服品級不一的像是會審的官員,玄雲在其後翻滾陰風在其後呼嘯,他們一個個肅然正態地俯視著一身平民裝束的宋慈,如視草莽,隱晦之意不言而喻。
宋慈一隻手“呼”地掀開覆在棺木上的白綾,揚揚湯湯,一尊赭紅色的華麗棺木赫然顯見。宋慈雙手負在身後,一頭墨黑長髮披了一肩一背,獨孤清高而不自覺,身形如松,白衣似雪,混沌天地之間唯有一點是如星子般璀亮光明的。
宋慈抬手凌聲道:“開棺!”
“且慢!”
卻聽一道唐突之聲自身側響起,宋慈側身見人群中出來一名黑色朝服頭頂高高的方形烏紗帽筒外側掛著平直的上折簷的官員,來人就是京都大理寺主事朝廷正三品要員,大理寺正卿,白敬宣。
宋慈對白敬宣疑惑地問道:“白舅父?”
白敬宣神色嚴峻,指著宋慈悉悉教導道:“賢侄,你現在知難而退還來得及。”
“舅父,小侄我言出必行,怎麼可能半途而廢?”宋慈揚起清逸年輕的臉無所畏忌道。
白敬宣微微搖首,“賢侄呀,你已金榜高中且名列三甲,何故為一個非親非故的死人冒此風險呢?!”
“舅父是擔心小侄若是此番驗無他果,反而是毀了之後的前程是否?”
“此案經過大理寺數十名官員驗審,甚至還有三衙,三司,臨安府等仵作官員複審,驗審結果都是暴病而亡——而你!卻懷疑有謀殺之嫌?!”
白敬宣道:“慈兒!你若無十成勝算,切不可貿然行事。你若是敢再開啟此棺——成,則一鳴驚人!敗,則前功盡棄,自毀錦繡前程……”
宋慈微杵,且在這時,右邊又響起一道清歷聲響——“不對!”宋慈回頭卻見父親宋鞏從煙雲中不疾不徐地走出,青藍官服無光而明,散發著近似拂曉的光芒,清傲如鶴,鶴立雞群。
宋鞏大聲道:“慈兒,刑獄之道最忌諱患得患失,事關人命的事情,莫說是十成勝算,就是懷有三分疑惑就不該輕言放棄呀!”
宋慈從袖中掏出一本手抄的錄記,跪下說:“父親身為推官三十年,斷案無數,孩兒用心收錄在這本薄錄上,早晚研讀,終於悟出五字真言——人,命,大,如,天!”
宋鞏微笑點頭,“好,你能悟出這其中的道理就可放膽開棺。”宋慈肅穆又說:“再有,刑獄之事莫重於大辟,大辟莫重於初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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