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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本來既不首鼠兩端,也不依違其間,他是一隻閒雲野鶴,從來都是獨來獨往。但由於他是留學法國出身,對方以出身畫線,他也就難脫干係,身不由己地捲入了漩渦,成為派系鬥爭的犧牲品。加上他編輯出版《性史》,招來滿城風雨,累及北大名聲;又與周作人、周建人等浙江派大打筆墨官司,更加投鼠忌器。原來在上海法租界,對方奈何他不得,一旦離滬赴杭,進入他們的勢力圈內,迅予羅織罪名,逮捕法辦。
在得知張競生即將來杭的當天,浙江省政府恰巧召開省政府常務會議。省政府主席是張靜江,蔣夢麟除任省政府委員和教育廳長外,還兼任省政府秘書長,可謂權傾一時。在會上,蔣夢麟歷數張競生“宣傳性學,毒害青年”的劣跡,聲稱如不加以拘禁,任其招搖過市,謬種流傳,將有違優良風俗,影響世道人心,至於宣淫誨淫,荼毒青年心靈,尤其罪不容誅!
省主席張靜江雖不明瞭蔣夢麟挾私以報的陰險用心,但對他危言聳聽的言辭卻頗不以為然。張靜江出身於浙江吳興世家,曾隨清廷駐法公使孫寶琦赴法任使館商務隨員,信仰無政府主義,在法國開辦過公司,出版過雜誌,對孫中山先生的革命活動一直給予經濟上的援助。張競生在巴黎留學時,曾在李石曾家裡多次見過他。他與老朋友議論風生無政府無宗教無家庭等學說,所談男女關係的見解,尤其聞所未聞,給張競生留下深刻印象。他說:“世人過分重視性的關係,最為錯誤。蓋社會所以劃分男女關係,如此明顯,乃傳統的習慣使然,而重重罪惡即緣是產生。此種習慣未嘗不可改革,譬如我們的手可行握手禮,口可以接吻禮,則性的關係又何嘗不可用以行禮乎?”這樣超越前進的思想,與譚嗣同所著《仁學》的學說頗有異曲同工之妙,在潛移默化中是曾經給予張競生的性學研究產生過影響的。正是這層淵源,張靜江並不贊成對張競生實行拘捕,但既然蔣夢麟提出來,張靜江也不便公開反對,只好讓此提案先行透過。但會後,他立即把省政府科員林澄明找來,暗中囑咐他明天一早就要到煙霞洞通知張競生趕快離開杭州,回到上海,否則將會有麻煩。
張靜江以為這樣做萬無一失了,因為林澄明就是廣東人,他應該知道輕重,如何行動。沒想到這個林澄明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他一大早開車出來,不是上山救人,而是繞著西湖兜風,等他興盡想起正事,回到省政府時,張競生已經被羈押在待質所了。
人若走黴運,喝涼水都塞牙。作為一個執著於探索世界本質與人生意義的思想者,張競生深深懂得,人生,有遇有不遇;命運,有達有不達。然而,這種從天而降的牢獄之災,卻令他措手不及。
現在,他從一個落魄者完全轉變為一個哲學家。雖然哲學是他的本行,但如果可以沒有命運的打擊,他寧願不當所謂痛苦的哲學家。 。 想看書來
五、煙霞洞繫獄(4)
伊壁鳩魯說過,人生不是神聖藝術家的預定設計,它只是機械的宇宙中的一個偶然事件。張競生突然對這種偶然事件懼怕起來,他不知道如何捱過這一夜,更不知道下一步又將遭遇何種偶然事件。正當他對當下處境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那個胖警察把他帶到另一個地方進行審問和筆錄。
張競生走出待質所,穿過一座曲徑通幽的院落,他只顧埋頭走路,迎面卻過來一群人,大搖大擺,有說有笑。當張競生與他們擦肩而過時,偷偷望了一眼,不禁大吃一驚,走在隊伍前頭的那一位不正是老朋友張繼嗎?張競生一陣狂喜,彷彿溺水的人撈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他不顧一切地掙脫胖警察的拘束,跑過去抓住張繼的手大聲喊道:“溥泉先生救我!”
張繼見張競生一副蓬頭垢面的樣子,十分駭異。原來,在張競生辭去上海藝術大學教務長一職不久後,張繼也辭去校長。去年8月,他擔任北平政治分會主席,已經有兩三年沒見過張競生了。張競生把今天的經過大略說了一遍,張繼安慰張競生不必著急,他上午出席了西湖博覽會開幕式,剛剛參觀完革命紀念館和藝術館,現在就去找浙江省主席張靜江先生說明情況,讓他趕快放人。
見到如此情勢,這回輪到胖警察迷惑了,但他公事在身,仍把張競生帶去查問。張競生返回待質所不久,就被客氣地請到樓上一間辦事員的房子單獨看管。張競生第一次如此真切地體會到權力對一個人予取予奪的可怕力量,原來權力雖是一個怪物,卻是一個好東西,難怪多少人要不擇手段地去攫取它,佔有它!
當天晚上,浙江省政府宴會廳燈火輝煌,省主席張靜江大宴賓客,慶祝規模空前的西湖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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