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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十日,百日。
他從立冬守到大寒,從寒風初起等到大雪飄零。就在絕望如同瘟疫般,一發不可收拾地在他心底蔓延開來,就在他以為自己一生都要陷入這種無休無止、無窮無盡的等待中時,顧言曦卻突然醒了過來。那抹月色終於又皎然而出,那道冷香終於又瀰漫開來。
這希望來得太快、太急、太突然,讓他怎能不去懷疑它的真實?
毫不猶豫地一把拉過床上之人,直到懷中的溫度不再冰涼,手中的觸感有了起伏,他才放心地長出一口氣。
瞬間,眼眶微熱。
顧言曦被他一拉,再次扯動全身傷處,咬著牙不由冷嘶一聲。
李慕歌聞聲心下一慌,立刻放開了緊縛住對方的雙臂,滿眼歉然道:“言曦,我沒弄疼你吧?怎麼樣?你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要是有,趕快告訴我。”
顧言曦不動聲色地拉開了自己與他的距離,沒有說話,只是搖了搖頭。見對方立刻露出一臉如釋重負,心中的困惑不由再次加深。
這個男人到底與自己什麼關係,為何如此關心自己?
摯友?手足?
而且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令他更加困惑的事情:他剛剛是叫自己“言曦”吧?但為什麼他卻對這個名字感到分外陌生?
這時,床幔之外傳來一個極其尖細的男聲,壓著嗓子畢恭畢敬道:“稟熹王,南宮大夫在外求見,說是來給顧軍師複診。”
“哦?南宮來了?來得正好,宣他進來。”李慕歌聽後面露喜色,但他的聲音卻讓人聽不出半點情緒起伏——沒有此時的喜,也沒有方才的慌。
有的只是沉與穩。
顧言曦表面上雖不露聲色,但看著眼前的李慕歌卻心下大駭。
什麼,熹王?
這個男人,竟是南方四國之首的熹國之主?
雖感意外,但觀他氣度,卻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為何堂堂君王坐著,他卻能在他旁邊躺著?
重重垂下的床幔被層層挑起。
顧言曦醒來後,終於第一次看見了陽光。
雖然已是夕陽殘照,但好歹也灑了滿室的金紅。比起青天白日,倒更顯壯觀。
金紅之中,只見一個頭戴斗笠的瘦高青年跪在下首,身邊放了個藥箱,想必就是來給他複診的大夫了。
只是這人的穿著實在奇怪,全身上下裹得嚴實不說,頭上的斗笠更是遮住了大半張臉。面君也不脫帽,莫非是長相過於驚悚,有礙觀瞻?
他這邊正在不停地胡思亂想,南宮鏡那邊已經恭敬端謹地行完君臣之禮。
當他抬頭看見坐在床上的顧言曦時,斗笠下的神色明顯一滯——傷重如此還能醒來?這恐怕不止是他醫治有術,更多的應是此人命不該絕。
伸手搭脈,察言觀色。
一番診查後,南宮鏡徹底確定了顧言曦是真的奇蹟般的死裡逃生,而不是暫時的迴光返照。於是他退後兩步,拱手向李慕歌稟道:“回陛下,顧軍師已無性命之憂,身上的傷,只要靜心休養,便無大礙。只是……”
“只是什麼?”李慕歌剛剛放下的心,聽到這個“只是”後立刻又懸了起來。
“只是經過多年毒侵,以及多次重傷,顧軍師的身體根基已損,以後切不可再受重傷,也不可動武,否則性命堪輿,就算是臣也回天乏術。”
李慕歌聽後點了點頭,看向身邊之人的眼神中閃過一抹複雜。
不再受傷?不再動武?
像顧言曦這樣的人,真的能做得到嗎?
而在天下大局、自身立場面前,他自己是否又能做到,對他始終手下留情?
這樣的問題永遠是一個沒有答案的死迴圈,就像他們彼此糾纏不休的人生。
就在這時,顧言曦卻驀然開口向南宮鏡問道:“敢問大夫,在下怎會遭多年毒侵,受多次重傷?我是不是什麼人人得而誅之的大魔頭啊?”他刻意為自己的疑問打了個趣,希望自己醒來後腦子“不太靈光”這件事,不會令眼前二位感到過於驚訝。
但李慕歌與南宮鏡卻並沒有體會到他的用心良苦,聞言俱是一愣,滿眼詫異地看向他,良久不語。
過了半晌,李慕歌首先開口,試探性地問道:“你…不知道為什麼嗎?”
顧言曦偏頭想了想,歉然笑道:“我…好像不太知道。”
“那你知道我是誰嗎?”李慕歌劍眉擰起,語氣中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