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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來聽電話。
多半又是女友“追魂奪命”的電話。我突然有些幸災樂禍。
怎麼會這樣?昨夜在西湖聽到他倆“冷戰”,我的心情曾一落千丈。但此時此刻,我卻事不關己一般,只想不懷好意地笑笑,然後騎著掃把離開。怎麼會這樣?
“走吧。”他迎上來,滿臉無奈。
我望著他,笑得誇張。
“笑什麼?”
“你很狼狽。”
如果愛你,會捨不得你為難,會捨不得你狼狽;
如果愛你,會因你為難而焦灼,會因你狼狽而落淚;
可我,卻已學會無視你的為難,嘲笑你的狼狽。
所以昨夜的迷亂已與你無關。我只是夢遊太遠,醒來有些茫然。
“我要走了。”
遠近的高樹上,雨後第一批花朵正緩緩盛開,彷彿嬰兒朦朧的睡眼,在暮色中星星點點。
“去哪裡?”
“回家。”
他似乎有些意外。我看到他眼裡的難過,沉重得如同山石滾落。
我眼眶微熱,默默拉過他的手。
你或許知道,或許不知道;你或許在意,或許不在意——都沒關係了——我要走了,就此離開,從此不來。
東站的月臺上。
旅客很少,送站的人更少。我與他並肩站著,等待那杭州上海之間的最末一班火車。
一切都像電影結尾般寂靜。淡黃色的月光在遠處的梧桐碎葉*,一寸,一寸,彷彿萬般不捨地牽扯著告別的字幕。
“雷……”車子緩緩起動,我探出車窗大喊。
他越跑越快卻越落越遠。
“你的背有點駝……今後要注意……”
他的輪廓逐漸被夜色分解。
我與他的一切,終於像某片被拔去樹木的空地,只留下一個又一個土坑,待來年荒草叢生。
原來女巫騎著掃把飛走時,就是這樣的心情。
我笑著笑著,忽然淚流滿面。
※ ※ ※ ※ ※ 第五夜 ※ ※ ※ ※ ※
“這裡變化真大……河岸都成了公園……路燈也好漂亮……”她像小孩似的趴在橋杆上。
我望著她,沒有說話。
在她微笑著,穿過長街,向我走來的那一刻,我就已失去了言語的能力。
我無法告訴她,整整一夜,我都像只落網的飛蟲,粘在她低首的背影,粘在她離去的月臺,整整一夜,我都不能動彈,只好任晚風浸得手腳冰涼,任晨霧磨得面色青白;
我無法告訴她,黎明的火車擁擠喧囂,上下的旅客歡騰匆忙,我卻一路癱倒,彷彿晾錯了風向刮落了陽臺的舊襯衣,滿身灰土無人問津;
我無法告訴她,天空醒來的時候,火車到站的時候,我雙眼迷朦步履蹣跚,一不小心就丟掉了她家的地圖;
我無法告訴她,失掉她的蹤跡,這個熟悉的城市忽然千頭萬緒阡陌縱橫,我只能酒醉一般四處遊蕩四處漂浮;
我無法告訴她,整整一天,沒有一個影子為我停留,只有幾束陽光將我穿透,整整一天,我的心都懸浮頭頂,我的胸口都因為寂寞空洞而接連疼痛。
日光凜冽。暮色如霜。星輝斑斕。 電子書 分享網站
※ 藍田·七夜(6)
無數次地摩挲,無數次地顫抖,無數次地茫然撥號,無數次地倉皇結束通話……
還能說什麼?
千言萬語的機會,都已在驕傲中零落成泥;
愛恨糾結的時間,都已在怯懦中消磨成灰。
她書房的燈已點亮。我立在對街,抽菸,嘆息,再見的念頭愈演愈烈。
“你為什麼要來?”
昨夜,我不曾這樣地問她;今晚,她是否還能這樣地問我?
然而,電話裡,她什麼也沒有問。
“好啊,馬上下來。”
她的笑靨穿過燈影。她就那麼亭亭地站在風裡,彷彿某年某月,在路口等待某人一起去上晚自習。
我不敢看她的眼,因為我怕那裡的潮汐已隱去。
我只能別過頭,聽風裡的細沙像淚水一樣,撲撲有聲地落在腳邊。
“去看看新建的塘橋,好不好?”
“嗯。”
寂靜的街道上,路燈投下悠長的身影。
“感覺好奇怪……”她走得歪歪斜斜,像蜜蜂跳著“8”字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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