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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好,就是好”那樣,令人匪夷所思。第一,蝗蟲已把大半個中國一掃而光,顆粒無收,哭都來不及,何賀之有?第二,蝗蟲抱樹而死,純系一派胡言,稍有良知者,皆能明辨其誣妄。然而臣下為皇上的洪福齊天,還在宮闕殿堂之上,山呼萬歲,真是夠荒唐的了。儘管進奏的楊知至,慶祝的眾大臣,都曉得這是一個彌天大謊,但說謊者、助謊者有恃無恐的一個根本原因,就因為僖宗信謊。
唐到僖宗,已經是衰敗的末世,但他需要製造出一派大好形勢,於是,這種當面撒謊的腐敗現象,也就不足為奇了。
給《資治通鑑》作注的胡三省,注到這裡,回顧唐代的歷史說:“楊國忠以霖雨不害稼,韓晃以霖雨不敗鹽,今楊知至以蝗不食稼抱荊棘而死,唐之臣以矇蔽人主而成習,其來久矣!”
大臣“矇蔽人主,其來久矣”,也不光是唐朝才有的現象,在此之前,在此之後,都是不絕如縷的。唐德宗時的一位清廉賢明的宰相陸贄,曾經在上奏裡說過:“流俗之弊,多徇諂諛,揣所悅意則侈其言,度所惡聞則小其事,製備失所,恆病於斯。”因為大部分皇帝的耳朵,都患有偏聽症,比較喜歡聽順悅己意的話。所以,報喜不報憂,便成了帝王周圍的人的職業習慣。
說謊,不但是家常便飯,而且成了這些人的生存手段。不報憂,但憂實際存在著,怎麼辦,就要想方設法地掩飾,隱瞞,於是,只有靠撒謊來矇蔽皇上;要報喜,而無喜可報,怎麼辦?就不得不編喜,造喜,製造喜的假象來哄騙主子,一句話,還是要靠謊言。所以,一位西哲說過,“宮廷是謊言的黑暗淵藪”,這是一點也不錯的。
唐代從太宗時的魏徵起,各個朝代都幸而有一兩位賢相,魏徵死得早,算他命大,其餘的,結果都不大好。有的更悲慘,不是殺頭,就是貶謫。這給做臣下的長了教訓,為了說真話,而付出充軍發配,滿門抄斬的代價,就不如撒謊哄皇帝開心,還能升官發財,來得實惠了。
陸贄為什麼想起來給德宗說這番話呢?也是感觸實在太深的緣故。因為在唐代歷朝大臣中,若要評選出一名說謊冠軍的話,這枚金牌非他的同僚,德宗當政時的裴延齡莫屬。此人撒起謊來,真是風雲變色,天昏地暗,其離譜,其沒邊沒沿,其瞎說八道的程度,令人張口結舌。而他臉不紅,心不跳,簡直不知道人間還有羞恥二字。
德宗貞元十年(公元794年),“上欲修神龍寺,須五十尺松,不可得。延齡曰:‘臣近見同州一谷,木數千株,皆可八十尺。’上曰:‘開元、天寶間,求美材於近畿猶不可得,今安得有之?’對曰:‘天生珍材,固待聖君乃出,開元天寶,何從得之?’”
雖然歷代皇帝,弱智者多,這也是中國有許多昏君、暴君主外,還有更多無能庸君的緣故,不過,這個德宗,至少能知道同州,即今之大荔縣,離長安不遠,屬京畿之地,從他曾祖玄宗那一輩,就難以採伐到巨材來蓋宮殿,所以表示不信,說明他還不能算最糟的庸君。然而,被那張拍馬溜鬚的嘴巴,捧成聖君以後,竟也就對裴延齡說的,森林好像豆芽菜似的,一夜之間,就能長成棟樑之材的謊話,也不置疑了。
謊話大師(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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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年,這位說謊冠軍又上奏一本:“左藏庫司多有失落,近因檢閱使置簿書,乃於糞土之中,得銀十三萬兩,其匹段雜貨百萬有餘。此皆已棄之物,即是羨餘,悉應移入雜庫,以供別敕支用。”胡三省注云:“匹段雜貨,使在糞土之中,已應腐爛不可用,雖甚愚之人亦知其妄誕也。德宗不加之罪,延齡復何所忌憚乎!”
德宗竟然相信這類鬼話連篇,到了連常識都不顧的地步,也真讓人咋舌。可見古往今來的皇帝,很容易被一些巧言令色的騙子包圍矇蔽,而上當,而執迷不悟,直到民不聊生,國破家亡,到斷頭臺為止。丹麥的安徒生,寫過一篇《皇帝的新衣》,在外國,叫做童話,在這裡,童話就成為荒唐的現實。那個裁縫騙子以無作有,裝模作樣,不過只做一襲皇帝的新裝,比之這個裴延齡,在糞土下發現百萬有餘匹段雜貨,簡直是小巫見大巫了。所以,皇上一旦喜歡聽謊,老百姓也就水深火熱,只好沒脾氣了。
到底不愧為撒謊冠軍,就在前一年,裴延齡已經充分展現了睜眼說瞎話的專長。“京城西汙溼地生蘆葦數畝。”可到了他的嘴裡,這數畝地變成了“長安、咸陽有陂澤數百頃”。並且奏稱:該地“可牧廄馬”。從數畝到數百頃,這種荒唐的膨脹係數,不竟使我們想起大躍進、放衛星的年代,那畝產萬斤糧,爐煉萬噸鋼,超英又趕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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