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第2/4 頁)
難想象恆彥會願意接送茶屋的任何客人,不過,我仍然決定隻字不提汽車這碼事。我談到恆彥這一年來變化很大:頭髮燙捲了,體重減輕了,脖子上圍著金項鍊,臉上戴著彩色墨鏡,身上那件夏威夷風格的T恤更是完整地配合了他的新形象。媽媽桑說,現在的潮流好像就是這樣的,她也不太關注流行,不過兒子這樣時髦她也很高興。
“實際上,我現在有點擔心恆彥,”最後她終於這樣承認,“他交了一個女朋友。菊子,你知道我對這種事情是非常寬容的,哪怕他要娶一個外國女孩我也不會大驚小怪。可他現在成天和一個酒吧女招待混在一起,而且那個女人比他大了十二歲。我決不是因為那個女人在酒吧工作而有什麼意見,可她的確不是能夠替我接管三葉屋的那種人。何況她年紀太大了,恐怕都沒法生孩子。這些問題恆彥根本都不會去考慮。”
我非常同情媽媽桑,安慰她說恆彥一定會回心轉意的,事情最後一定會有辦法解決的。但我的內心對這一點充滿了懷疑,恆彥能夠如此倔強地選擇一個完全不討母親喜歡的女朋友,真不知道他的任性到底會鬧到什麼地步。媽媽桑的觀念裡存在著一個盲點,那就是她沒有意識到是自己的過分溺愛造就了這樣一個不負責任的兒子,而這樣的盲點也許某一天會導致三葉屋的破產。
我們走到一段破牆邊,地上有燒焦的木炭,這裡就是初雪茶屋的殘骸了。一個喝醉的酒鬼躲在陰暗處小便——先鬥町就像是一排光亮潔白的牙齒,還是免不了有幾個骯髒的牙洞散佈其間。我們繼續沿著街道走下去,經過一家我曾和客人一起去過一兩次的小酒吧,於是我們走進門去,看看裡面可有熟知的朋友。
電子書 分享網站
最後的白蘭地
每個夏天,這個名叫枳田屋的酒吧會在一面牆上掛滿團扇,團扇上印著各個藝伎的名字和家族紋章。白色的團扇與紅色的字元結合在一起,真是很有個性的設計。我們坐在酒吧裡的時候,我的眼光一直搜尋著團扇上那些熟悉或陌生的名字。酒吧裡其他的客人大多是結束工作後前來休閒的藝伎,其中一個舞伎我不太認識。媽媽桑說她叫墨野,是藝伎墨香的師妹——墨香我是知道的。媽媽桑還說其實我以前曾經見過她的,就在去年歌舞伎演員坂東玉三郎的宴會上。雖然我不大能夠記起當時的景象,但印象中確實有一個愛笑的女孩子,穿著粉紅的和服,在宴會上幫忙端送餐盤。如今,我眼前的她已經是一個舞伎了。
“要喝點什麼呢,媽媽桑?”吧檯裡的服務員問道。我們要了RemyMartinVSOP(人頭馬VSOP),因為一梅的名字與“Remy”諧音。這個優雅的酒吧有著個人專用的酒瓶,現在酒架上人頭馬的酒瓶最多,超過了在日本被認為是身份象徵的黑牌威士忌。有一瓶人頭馬上籤著一梅和她的旦那的名字,因為我是一梅的師妹,所以我們有幸品嚐那瓶酒。媽媽桑因為心臟不好的關係不宜飲酒,只好又往酒杯裡倒了些清水加以稀釋。
我和走進酒吧的老朋友打著招呼,聽她們說起這一年來的變化。媽媽桑湊到我身邊耳語道:“忘記告訴你,一香懷孕了。”我不確定一香自己是否想要孩子,於是悄悄問道:“該恭喜還是該安慰呢?”“哦,她非常開心呢!”媽媽桑這樣答道。現在酒吧裡全是在一塊兒談天說地的藝伎,突然門被開啟了,一個客人大大咧咧地走了進來。所有的藝伎全都轉頭疑惑地看著他,他像是被眼前的場景嚇住了似的,趕緊向大家鞠了個躬,然後退出去了。於是大家都笑了起來。
話題最終還是落到了火災上,因為我突然問到一梅的師妹綠子的情況。酒吧裡一陣低語聲,然後有個人說道:“她離開先鬥町了。”“她的和服全都被燒燬了,”媽媽桑說:“而且她也沒有選擇。”我於是繼續問她目前在哪兒,是不是回到了母親所在的茶屋。有位藝伎說,綠子最近剛和她透過電話,因為有謠傳說綠子去了祗園——先鬥町最大的競爭花街,很明顯綠子是為了闢謠才打電話的。看起來,先鬥町的藝伎們一方面對綠子抱有同情之心,但另一方面還是堅決認為她不能再來先鬥町工作。從我所聽到的各種資訊來推斷,是綠子引起了火災,而且當時她應該早點求救,而不該嘗試自己滅火。
在回去的路上,媽媽桑告訴我綠子深夜偷偷吸菸,不小心打落了菸灰缸的事。報紙上的新聞和警察廳的調查都沒有這方面的記錄。在這件事情上,先鬥町選擇了家醜不外揚。十七歲的綠子,在先鬥町工作不滿一年就被驅逐出門,漫長的餘生都將活在對結拜師姐的歉疚裡——當我想著這些的時候,凌晨三點的寒意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