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部分(第3/4 頁)
聽不見,手裡拎著一大桶剩菜湯,打算往對手頭上潑。炊事班的菜湯是用炒完菜的涮鍋水做的,裡面扔上粉絲和海帶絲,再撒些肥肉片和切碎的老菜幫,從來沒有銷路。斑瑪措一桶菜湯已潑出,馬上又從鍋裡舀幾大瓢滾熱的,還往裡加一勺熟油辣子。
“斑瑪措,你給老子開開門!”小蓉在拍著窗玻璃,巴掌心拍得血紅。
離窗一步,就是虎背熊腰的斑瑪措,把半桶菜湯在頭上掄成個熱騰騰的圓圈。小蓉想起來了,斑瑪措掄套馬索準頭極好。果然鉛桶在斑瑪措頭頂飛旋了幾圈後,便朝陳太寬而去。幸虧斑瑪措沒起殺心,桶只打在陳太寬腦袋上方的牆上,鮮紅的熟油辣子一條條淋下來,乍看也是血肉橫飛的。
副政委帶著半臉午睡跑來,見斑瑪措一身披掛著海帶、粉絲、蛋花,湯汁順著她的辮梢湍急地流,一邊紅領章上巴一片肥肉。小蓉兩手捺住她,用身體把她抵在大米箱上。
司務長一面用潔白的手帕擦臉上的菜葉,一面說斑瑪措如何挑的事: 她跑進伙房自己動手舀了半飯盆豬油渣,陳太寬阻攔,就把她給得罪了。
斑瑪措大聲說:“他們罵我!”
何小蓉瞪她一眼,她靜下來,呼呼喘氣。小蓉掃一眼副政委正在黑下去的臉,解釋說斑瑪措不習慣漢人的伙食,什麼芹菜肉絲、豆腐肉末在她看就不算肉菜。長到十八歲,她是吃肉喝奶的……
()好看的txt電子書
陳太寬尖起嗓子笑道:“誰個不想吃肉喝奶?把她高階的!”
小蓉不理他,繼續向首長彙報。她說她眼看著斑瑪措臉色黃下來,碰上吃韭菜,她一口飯都不吃。
“他們罵我!”斑瑪措插嘴,挑起沾了蛋花的濃眉。
司務長說今天的不幸就是韭菜惹的。斑瑪措說韭菜肉絲是草,炊事班舅子們把她當牛喂。“炊事班的同志很辛苦,未必他們不想往韭菜裡多擱點肉絲?肉不是限量嗎?要是大家都像小斑同志這樣,非要吃純肉,還要吃大坨坨的,我工作怎麼做,你說是不是,政委?”
小蓉和司務長爭,說藏族同胞的肉食定量多一些,炊事班不另為斑瑪措煮“坨坨肉”,至少也該讓人家吃夠自己的定量,不然把她多出來的肉食擱在咱們漢人的大鍋飯裡,不成了咱們漢人集體佔人便宜嗎?
副政委把打架雙方各打了五十大板,然後說斑瑪措的肉食定量給她另算,該多少肉票全數算給人家。她自己想一頓吃一頓吃,想十頓吃十頓吃,平時三頓飯,還在大鍋裡吃。咱們漢族是大家庭,要有個大氣度。說完他轉向斑瑪措,臉擺成一個好脾氣老漢,問道:“小斑同志,你看咋樣?”
“他們罵我老藏民!”斑瑪措又有點捺不住的樣子。
副政委說:“我不是已經批評他們了嗎?”
“我不是‘老藏民’!”
小蓉扯住她往外走,嘴裡說:“對,你不是。”
“我是‘民族’!”
小蓉馬上說:“對,對,是‘民族’!”她按她的發音,把“民族”的“族”發成“斑瑪措”的“措”。漢人們全懂她尊稱自己為“民族”,尤其在這種情況下,連“少數民族”都不能說,誰是“少數”?!
斑瑪措的首次登臺時間一再延後。王林鳳的臉總有點神秘,說要等再成熟一點。原先已安排斑瑪措在元旦亮相,服裝都定做了,而王林鳳在合樂那天變了卦。這樣就推遲到了春節。春節演出場次多,獨唱演員們都怕嗓子頂不住,要求多一些第二梯隊。王林鳳幾乎被說服,但臨場又改了主意,一鳴驚人的架式越扎越大。
王林鳳說一個天才歌唱家就怕隨隨便便當起明星來,早早就唱成油子,埋沒了寶貴潛質。上臺太早,接受的掌聲太多,虛榮心自然長得飛快,那時斑瑪措即便是一座金礦,他王林鳳也別想再繼續開發。而斑瑪措在王林鳳看,就是一座原始金礦。他把聲樂演員們全推給其他聲樂教員去指導,時間和精力都騰出來教斑瑪措識譜,教她基礎樂理和簡單的鋼琴彈奏。
王林鳳家一裡一外兩間小屋,外屋兼廚房和客廳,蓋上鋼琴蓋子便是寫字檯。斑瑪措一
來,王老師兩個孩子就得收拾掉琴蓋上的所有書本,把寫字檯恢復成鋼琴。
斑瑪措開始發聲練習,王林鳳坐在孩子的上下鋪上為她彈琴,同時大聲給她指令:“注意氣息——往下往下!又上去了!位置位置!”為將就斑瑪措的理解力,他把語言修改得更形象,一手按著琴鍵,一手在自己臉上頭上比劃,五官用力運動,“打哈欠!忘了打哈欠怎麼打的!?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