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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可是形勢比人強,固也不盡然。中國因有這麼一大塊土地和這麼多人口的緣故,中國語文雖被西崽所唾棄,視為一種低階的語文(君不見有些場合,中國人對中國人講話都用英文乎?乃標準的西崽,拍照留念,準沒有錯)。但現實政治,最為無情,以美國為首,各國學堂不得不開始注意並學習中國語文矣。最初只要是中國人,都可以當教習,逐漸地他們也要專家。我有一個年輕朋友便是如此這般到了美國,和他的一位美麗女學生結婚,兩人親熱時,男的用英語曰:“艾拉夫油。”女的用華語曰:“我愛你。”一旦吵起架來,男的叫她“滾”,女的叫他“該提奧提”,熱鬧非凡。閒來無事,還有華洋合璧的詩集出版,生了兩個娃兒,也同樣精通華洋之文。咦,比起一些與草木同朽的朋友,他們更名利雙收。
一個人的興趣,來自兩方面,一曰先天的氣質,一曰後天的學習。有些孩子從小就喜歡敲敲鐘,拆拆表;有些孩子從小就喜歡唱唱歌,跳跳舞。像《紅樓夢》上的賈寶玉先生,從小就喜歡吃胭脂;像《水滸傳》上的史進先生,從小就喜歡弄槍弄棒。長大之後,再經過不斷的濡染,遂成為一種興趣,這興趣一旦養成,便很難更換。以後他所從事的工作,如果和他的興趣相合;就可以發揮百分之二百的力量,有圓滿的效果。如果和他的興趣不相合,他本有十二分才能的,頂多發揮五分六分就足啦。以柏楊先生而論,平生有兩大嗜好,一曰看書,一曰下棋,如果教我當閱讀委員會的委員,或象棋推廣委員會的委員,包管勝任愉快。如果教我去給飯鋪管賬,不但會心煩意亂,而且包準把它管得一塌糊塗,猛吃官司。
年輕朋友考大學堂,如果只把眼睛看到畢業後去美國落戶生子,而沒有考慮一下自己的興趣是不是適合,真是一幕悲劇。蓋興趣雖可以在學習中得之,卻不是一定可以得之,萬一培養不起興趣,那豈不痛苦一生乎?遇到“橫行革命”的小子,便是把他保送到電機、機械、原子、核子各出國之系,恐怕他也讀不下。即令讀得下,也會苦不堪言。有一個朋友,數學奇好,高階中學堂時,就能把教習難住,大學堂數學系的課程他都全懂,被一方稱為奇才。可是他一輩子沒有看過一本小說,非他不肯看也,而是看不進也。每到失眠之夜,他就找一本《紅樓夢》,翻不到三頁,因其枯燥無味,便沉沉入睡。而他看數學方面的書,卻能一看一個通宵。可是,他生不逢辰,清王朝末年那個時代,數學並不吃香,去美國等於去夷狄之邦,談都不要談。而學文學的朋友,每每在報章雜誌上發表一點小文,既有稿費收入,復可名滿天下,妙哉妙哉,比現在去美國還妙哉。他就把心一橫,投考中國文學系,讀了四年,總算畢業,可是用不著我繼續報告,可知其結果如何,連《紅樓夢》都看不下去的朋友,《詩經》《離騷》更不用提啦,不但不能有所成就,反而整天愁眉苦臉。這裡有一個故事可作參考,一個酒徒向使徒彼得先生髮誓,要好好做人,彼得先生大為感動,特准他進入天國,按說他應該滿意了吧,可是他在天國待了兩天,找到彼得先生告辭,彼得先生曰:“很多人想進天國都進不來,而你卻要走,天國有啥地方不舒服?”答曰:“天國既沒有酒吧,又沒有妓院,既沒有人和我賭博,又沒有賣煙的,實在沒啥好處,你老人家放我一條生路吧。”
最當行的系(2)
選擇科系亦然,天國雖是天國,如果不合自己的口味,也會待不下去。喜歡文學的應讀文學,喜歡歷史的應讀歷史,喜歡理工的應學理工,喜歡學醫的應學醫。無論你學啥,無論你將來幹哪一行,只要你有智慧,再加上一點運氣,都會出人頭地。如果你沒有智慧,再黴運當頭,學文學法固然庸庸碌碌一輩子,學理學工,也同樣庸庸碌碌一輩子。而學醫的恐怕還要更糟,輕則當個鄉村醫生,重則吃上人命官司,真是何苦來哉?
一個人很難選擇他的環境,一旦踏進了某一行,隔行便如隔山,想跳出來恐怕比上吊都難。蓋朋友都是那一行的朋友,見識都是那一行的見識,生活習慣也都是那一行的生活習慣,就只有一直幹那一行幹到底,幹到死矣。前天報上有一篇報導,忘記是誰寫的,說凡是乾電影的朋友,都很有股邪勁,明知道幹不出啥名堂,卻仍不肯放手,因他太愛第八藝術啦。嗚呼,他們不放手可能是太愛第八藝術,但更可能是無法放手。不放手,還可以喝米湯,一放手,只好喝自來水矣。電影界的朋友有他們的行為規範和意識形態,哪一行都用不上。猶如柏楊先生,既然跌到爬格紙的一行,別人見了我便想到舞文弄筆,假使要寫篇廣告詞,可能想到我,如果國防部長出缺,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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