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分(第2/4 頁)
浮起的青煙中,我望見父親雙目微閉,安靜地睡去。又像在等待。我不知道他在等待什麼。是等我回來為他送終?還是等我回來再聽他的囑咐:將來,無論你在哪裡,孤兒工作,要做,就不放棄,好好做下去!
那時,我感覺大地從地心深處噴薄出的冰涼,撲在我身上。我聽到自己的心裂開的聲音,小小的心臟,蓄積山崩地裂的力量,劇烈,粉碎,空茫不知所向。
一種痛,就是這樣失去親人。需要獨自去承受,慢慢捱過,誰也幫不了。那時刻,我沒有給蔣央送發喪的信。沒有告訴她我失去家和親人。沒有告訴她我的痛。這種痛,只有一個人,慢慢捱。
可是現在,我是多麼需要一雙聆聽的耳朵。需要朋友。需要蔣央和湛清啊。
長信寄出後,一個人坐在郵局外的臺階上發呆很久,然後我打馬爬上縣城上方更高的山崗,站在風裡,淚禁不住地流。山巒無盡,草原早春的風似是回暖,卻是傷寒更多一些。海拔四千公尺的冰涼空氣裡,氧含量不過十五個點。再上一道山樑,更為稀薄。呼吸越來越短促時,卻看到一位紅衣喇嘛快馬加鞭地朝我追來,老遠就發出氣喘吁吁又真切的聲音。
“梅朵老師,您剛剛離開縣城郵車就上來了!有您的一封信,我怕耽誤,就趕送過來。”
“哦呀謝謝,謝謝您喇嘛!不是您及時送到,一上草原去,又不知哪天我才能看到它了。”
接過信,一看卻是蔣央的。稱呼用的是我前一封信的落款“梅朵”,那個字字句句,粘著花粉氣息的文字。
“梅朵!梅朵!三年了,若不是收到你這封信,我和湛清找不到你!為什麼這樣長久不給我們寫信?而上封信寫得那麼亂!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不能清晰地說出來!我們在為你著急!若能收到此信,一定要細細地,明明白白地寫個長信回來。告訴我,我和湛清應該怎樣來幫你?還有,我們想知道你的生活,這三年你在高原上的生活!”
第2節:上高原
上高原
好吧蔣央,現在,我能收到你和湛清的回信,我知道,你們是幸福的。那麼就讓我慢慢來告訴你,我在高原上怎樣的三年,怎樣的生活,怎樣的一恍惚,就變成了具有酥油味道的女人。
你還記得三年前推薦我上高原的耿秋畫師嗎?當年他跟我們口述過,他們家鄉的山裡有一座孤兒學校。
事實上那哪叫學校!當時我進山來,所面對的只是畫師的朋友、草原上多農喇嘛自家的一座土坯碉樓而已。孤兒們一個也不見。而喇嘛的這座碉樓,亦是廢棄已久。黏土與沙石混築的三層房屋,經年風雨把牆體表層早已侵蝕過半,隨處可見沙石剝落後形成的斑駁傷痕。那牆體下方,遍地油麻藤密佈如網。一些藤條沿著碉樓牆體奮勇爬上二樓,鑽進破碎窗框裡。幾隻小鳥不時地從中鑽進鑽出。麻雀呢還是畫眉?它們卻在嘰嘰喳喳地吵鬧個不停,全然不在乎我們的到來。
如此荒疏景象,叫人措手不及。
我站在碉樓前望望這,望望那,哪兒也不能安穩我的目光。
多農喇嘛緊迫地站在我身旁。面色莫大不自然,語氣充滿懇切,一個勁解釋,說姑娘,途中沒能跟你具體介紹學校情況,也是怕你瞭解到真實情況後沒有信心上來。自從我們的耿秋畫師到漢地結識姑娘以來,畫師是多多地跟我們說起姑娘的的善根,與佛祖的緣分。雖然畫師本人不能親自送姑娘來,但是有我在這裡,姑娘儘管放心,生活,安全方面不會有問題。希望姑娘能夠留下。草原上那些失去父母的孩子太需要人了!
提及失去父母的孩子,我的目光頃刻間即直線地跌落下來,陷入我的少年。在我十一歲的時候,父親從山裡也領回一個孩子。一個瘦弱遲鈍的女孩。父親說,往後叫她阿靈吧,我們要把她養得跟我們女兒一樣水靈。
那時起,我便有了一個妹妹。而我的生命,從此就與這樣的孩子有了某種潛在的聯絡。唉!三年前阿靈在接替父親手裡的孤兒工作時,突然遇難,去了那方我們無法企及的天國。當時噩耗幾乎把湛清的心扯走一半。在那過後,父親相繼離去,從此我的心也被扯走一半……
蔣央,這些你都知道。不知湛清現在過得可好?有你的陪伴和照顧,我想他能恢復過來。而我想起我的父親,想起阿靈,和他們未了的願望,驚疑的腳步也就邁不開。
決定留下來時,問起多農喇嘛,孩子們在哪裡。喇嘛卻是臉色凝重,語氣更多地意味深長,說娃娃們啊,需要上草場去,需要一個草場一個草場去尋找的。這樣的工作不會是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