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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幾行。
我們講得最多的是以前同學的去處,在我的記忙中,印象最深的是初中同學。因為小學時還不懂事,高中吧,好象有很多同學都懂得了為人處事,同學之間的關係便不再單純了。印象中,鎮中學的校園綠樹紅牆,景色非常優美。
我對淑芬說:“反正有不遠,有時間我們去看看吧。”
淑芬卻澆了一瓢冷水:“有什麼好看的?明年你弟這屆一畢業,學校就撤掉了。我們鎮沒有中學了,以後我家貓貓上初中只能到鄰鎮的中學上了。”
我不由地停止割麥子,吃驚地問:“為什麼呀?”
她回答:“我們鎮中學本來就是不存在的,以前人多,每家都拼了命地生孩子,所以多建了一箇中學。現在計劃生育了,生多了也養不起,上學的孩子少了,學校就合併了。”
我還是有些不相信:“是真的嗎?你聽誰說的?要是合併,那鎮中學的房子做什麼用?”
她保證道:“當然是真的,曹菊親口在鞋底廠說的,合同都簽了,鎮中學的房子30萬賣給她的。”
我非常難過,鎮中學在我心中是最美的地方,可這最美的地方,卻要變成毒氣熏天的鞋底廠了。我除了低頭猛割稻子,一句話也不想說了。
大約是剛才的談話也引起了淑芬對過去的美好回憶,她又說:“小英畢業後一直在縣醫院她表姐的宿舍裡住著,前幾天聽她媽說,現在還沒找到工作呢。為了跑工作,這次農忙都沒回來。”
我提議道:“不如收完稻子,我們就去看她吧。”
淑芬點點頭:“恩,好。”
儘管我很努力,但還是動作太慢了。淑芬跟我的距離越拉越大,很快遠遠地把我拋在了後面。
以前,在書本中總能是讀到這樣的句子:“金黃色的麥浪象錦緞一樣美麗”;“空氣中不時飄來稻子的清香”;“辛勤的農民們在陽光下揮汗如雨”;“這是個收穫的季節”;“啊,美得象一首田園詩!”
現在想起來,寫這些句子的文人們一定從未乾過農活。假若叫他們來稻田地裡揮汗如雨,他們還認為農村生活是美的嗎?就比如我現在,彎下近180度的腰;頭快低到了地上;手上的鐮刀越來越重;不時有麥芒刺得我面板生疼;兩條胳脯上劃了一條條縱橫交錯的細紅傷痕;在捆麥個子時,我雙腿呈跪拜姿勢。如果身臨其境,他們還會寫出那樣的句子嗎?
我累了不行,又看了看面前,的稻男,原先以為並不大的這塊地,現在卻象望不到盡頭一般,我沮喪地想,什麼時候才能割完啊?
媽媽、弟弟和我,三把鐮刀,媽媽雖然腿腳不靈便,但年輕時也是一把勞動的好手,所以割得飛快。弟弟也在我前邊,我被落在了最後,引得五福一陣陣善意的嘲笑。
劉軍本來負責把我們割完捆好的稻個子抱到地頭,他看我割得太慢,便走到我身邊:“我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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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裡一暖,把鐮刀遞給他。果然,他割得雖然也慢,但比我快得多,並很快趕上了弟弟。我只好去提稻個子,雖然一次只能提一個,但不一會兒便累得汗流浹背、氣喘吁吁了。
到後來,還是媽媽他們割完了田裡的稻子,齊心合力把稻個子提到地頭的。我弟弟象和劉軍比賽似的,每人肩上扛兩個,手上提兩個,很快把稻個子都提到地頭。
後來,無論是把稻個子裝到車上後,還是把平車拉到場地上打曬,一直都是劉軍和我弟弟為主力。看著兩人一人拉車,一個在旁邊打吊絆,裝得象小山一樣的車子在崎嶇不平的山路上飛快行駛。媽媽感即萬千道:“城裡人都說農村人重男輕女,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要是兩個女人,能拉得動這架平車嗎?多虧那時候東躲西藏生了你弟弟啊。”
我一直認為媽媽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農村婦女,事實上,也確是如此。每天和村裡人東家長西家短,嘲笑別人家針尖大的事,簡直就象無孔不入的小報記者。可事情一發生在自己家,就會氣急敗壞、暴跳如雷。我剛回家那幾天,她自感顏面掃地,連門都很少出。自從劉軍進了我家門後,她腰桿好象直起來了,繼續不厭煩其煩地“東家長西家短”了。
但現在她說出這句話,我卻認為她簡直就是一個哲學家。如果我不是我正低頭在後面推車,我簡直要仰視她了。她一個農村婦女,竟然給存在中國幾千年的重男輕女思想,做了最樸素的詮釋。和她相比,那些就這個問題旁引博證、喋喋不休,卻始終雲裡霧裡、不得要領的社會學家,簡直給她提鞋都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