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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那年天寒
天色青暗,零星下著點子雨雪,風呼呼的,生生的冷。
天寒,可走馬巷子裡依舊熙熙攘攘,這會子正趕著飯點兒,人瞧著倒是多了。雲雀飯莊是巷子裡最熱鬧的一個地兒,已經坐了大半的客人,用飯說談,好不熱鬧。
一個人影兒蹭著牆根蹣跚的到了雲雀飯莊門口。那人耷拉著髮髻,半散的灰白頭髮幾乎遮了大半個臉,佝僂的身體,一身洗的發白打著補丁的褂子,腳上的布鞋還是露了趾頭的,雙手因為冷而縮在袖子裡,比著老乞丐也差不離。
飯莊的小二哥潘七正迎來送往的招呼著客人,眼角兒一溜就看到那人,臉上頓時露出點子不屑來,也沒管他,只後來抽著空回店裡拿出個用的都透了風的食盒,嫌棄似的走到那人面前,半遞半丟了過去,聲帶諷刺著道:“呦,三爺每天這吃飯倒是準點兒的。呶呶,拿著邊兒去點,別礙著東家生意。”
那人也不怪,唯唯諾諾的接了,還整了兩把頭髮,不停低頭作揖,喃喃著:“謝謝!謝謝!”
潘七“嗤”了一聲,說:“可擔不起您三爺的這聲謝!”
三爺再沒說什麼,捧著食盒走到了一邊的牆角,哆嗦著手開啟食盒,裡面裝著一碗半湯半菜的飯,散著一股子味兒,可不是吃剩下的泔水麼?三爺像是什麼都沒看到似的,拿起一旁的筷子就著碗一口一口的吃了……
雲雀飯莊裡的熟客們對這一幕倒是習以為常了,但總有些新客人對著店家說:“看不出店家還挺有善心,接濟一個老花子。”
小二哥潘七這會兒就得說項了:“爺哎!可不是什麼老花子,那可是咱上京城赫赫有名的三爺吶!身份可貴著呢。”
這話一出,不論生客熟客倒是都笑了,只這笑聲裡卻是分不清多少是譏,多少是諷了。
三爺吃完飯,合上食盒又給雲雀飯莊送了回去,沒管落在他身上的種種目光,道了聲謝後,蹣跚著腿又回去了。
三爺的家,或者稱之為棚戶也行,在整個上京的最西頭,而那雲雀飯莊卻在了最東頭。這一來一回至少也得一個多時辰的路,何況這三爺腿腳是傷過的,怎麼也得走上兩個時辰。這一天兩餐的飯食,倒是要生生耗去四五個時辰。
三爺推門進了棚戶,沒有鄰居會和他寒暄什麼,更不會有什麼訪客。只是沒想到今日棚戶裡還真多了個人,站在陰影裡看不真切,嚇人一跳。三爺愣了一下,倒也沒什麼大反應。棚戶裡家徒四壁,又陰溼潮冷,連個燈都沒有,只那一床破棉絮,想來就算是隻耗子進來溜一圈都能哭著出去,他也沒想過會有人來偷什麼。
三爺就這麼徑自走到床沿的邊上坐下,伸手揉著腿肚子,天寒,他的腿生生疼的厲害。
“你不問我為什麼來?”棚中多的那一人終於開口。
三爺沒搭理。
那人朝著前走了一步,總算是出了陰影的地方,卻是個約莫三十多歲,一眼就知道必然是久居高位的男人,眉目俊挺,氣勢不凡。他此刻面無表情,冷硬的很。有些奇怪的是,他手裡拿了個紅布蓋著的玉質牌子。
三爺在看到那牌子的時候明顯愣了一瞬,想說什麼卻沒說出來。
那人也同樣看著牌子,隔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聲音極是低沉,道:“是二哥。”
三爺呆了一瞬:“你說……什麼?”
那人看向三爺,似是極平靜的又重複了一遍:“二哥走了。這是他的牌位。”
三爺頓了很久,之後卻就像沒明白那人的話,他生生看著那玉牌子,說:“他……走?去哪兒?你莫要胡說……該走的是我麼……”
“半月前的事。”那人冷冷說了一句,就徹底毀了三爺的念想。
三爺整個人搖搖欲墜似的坐都坐不穩當,哆嗦著嘴唇卻再說不出一句話。
那人見狀終是嘆了口氣道:“你隨我回去吧。”
三爺沒了聲,原本渾濁的目光,卻死死盯著了那個玉牌。
那人皺眉說:“你看這有什麼用?他活不回來了。”
三爺愣了好半晌,卻突然又笑了:“呵呵……他走了……他可輕鬆快活……可我還活著……為什麼……該走的怎麼也輪不上他。。。。。。”三爺本是喃喃說著,沒一會兒又起了一陣劇烈咳嗽,喉間頓時泛出了腥味。
“你……”那人見狀本能的想上前,豈知那三爺卻搖晃著站起來,一把奪過了那人手裡的玉牌,紅布也被掀翻在地。
三爺愣愣的看著玉牌上的字“耀宗謹睿帝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