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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多日子以來,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頭腦清醒過,除了仍舊口齒不清、下半身仍然癱瘓不得動彈之外,他幾乎覺得自己無異於常人了。
高力士現在沒有守候在他的身邊。
老皇帝心裡明白,高力士是做什麼去了。他自打清醒過來之後,就一直躺在這裡靜靜地等待著。對於這個老東西的辦、事能力,他非常放心。
有了玉真公主的支援和一干皇族的響應,有了他的密旨和傳位詔書,李隆基心裡對高力士做成此事還是頗有幾分期待的。
其實,選擇推侄子嗣寧王上位,是李隆基絕望之後的一個突然產生的念頭。對於自己那些兒子,他實在是失望透頂了,於是就決定還權於讓皇帝李憲一脈。
反正在老皇帝看來,權力只要不掌握在自己手裡,掌握在兒子還是侄子手裡,其實差別都不大。
不能不說,李隆基是一個自我至上的人。
他真正關心的始終都是自己,以及自己手裡的權力。
而皇位的傳承,在很多時候,更像是他調動諸多皇子拼搶逗樂的一種遊戲,他試圖跳出棋局之外做一個高高在上的掌控者,只是不成想這一次將自己也陷了進去,無可自拔了。
張瑄緩步走進內間,抬頭瞥處,正好與李隆基的目光相對。
李隆基目光頓時一凝,肩頭立即起了一絲輕顫,嘴唇哆嗦著。
一眼看到張瑄進來,這意味著高力士失敗了。他的暗中佈置,失敗了。
毫無疑問。
張瑄靜靜地站在那裡,與李隆基目光相對,神色非常平靜。
而李隆基的臉色慢慢憤怒扭曲起來,他哆嗦著抬起手指了張瑄一下。哪怕是躺在床榻上不能動彈,口不能語,這皇帝頤指氣使的氣度還是存在的。
此刻面對張瑄,他沒有愧疚、沒有恐慌,只有一絲失望和憤怒。
張瑄淡然一笑,上前一步輕輕道,“陛下,看到臣來,定然是非常吃驚、也是非常失望了吧。”
張瑄說著坐在了床榻邊上的錦墩上,“臣實在是很困惑,陛下要拿下太子情有可原一—但何以非要置臣於死地呢?”
“一開始,臣非常疑惑,不解。現在,臣想通了。陛下不愧是叱吒風雲數十年的大唐皇帝,看問題很是深遠。”張瑄淡然笑著,“陛下一定是擔心將來臣坐大了,會架空了太子的權力……甚至,擔心臣會有造龘反的野心,奪了李氏皇族的江山社稷!”
“改朝換代,其實是很正常的事情。
現如今的李唐天下,也不過是奪自前隋之手。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朝代更迭,是無更改的歷史規律,這個不是你或者我,能夠左右和主導的。”
“倘若李唐氣數已盡,被取代,也沒有什麼好抱怨的。反過來說,如果李唐天下仍然穩固,陛下這種擔心就純屬多餘。”
“所以,對於將來的事情,我不能給陛下一個承諾,真的不能。因為縱然是百卝度卝貼吧卝更新最快我,也無預料將來的所有事情。”
“但是現在的情況,我可以給陛下說道說道。”張瑄輕輕擺了擺手,又道,“陛下授意高力士串謀李琳這些皇族,向太子和我下手……過程很複雜,但結果很簡單。李琳和高力士這些人都在我的手上,只要我一句話,這些人就會再也見不到陛下了。”
張瑄嘴角一曬,冷笑了起來,“陛下不必憤怒。請恕臣無禮了,臣總不能坐以待斃,讓人當成案板上的肉來隨意切割吧?”
“玉真殿下誣陷臣勾結太子挾持陛下奪權篡位……但實際上,臣何嘗做過這種事情?陛下中風事發突然,臣之所以與楊國忠商議著,對這個訊息秘而不宣,是為了安定天下局面。”
“想必陛下比臣更清楚,一旦讓安祿山知道陛下病入膏肓,他會立即起兵謀反。現在的局面是,安祿山反了,天下必然大亂。為了大唐江山穩固,臣選擇了保守秘密,這又何嘗有一絲私心?”
“至於說這大唐儲君,還有何人比太子更加合適?陛下那些皇子,爭氣的實在是不多了。如今太子已經有了一些根基,漸漸穩定住了朝中的局勢。可就在這個時候,陛下卻偏偏來添亂了……”
“現在是歲除之夜啊……本來是溫情脈脈辭舊迎新的守歲之夜,卻被充滿著刀光劍影的血腥氣。”
“可臣也沒有辦。臣已經被逼到了懸崖邊上,為了自救和自保,臣也顧不得許多了。這場血雨腥風,由陛下而起,終歸還是由陛下結束,也不知道有多少陛下的親人要為此做出無謂的犧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