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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低柔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有片陰影飄來,恰巧覆蓋上我的眼睛。我睜眼一看,卻是劉秀舉著左手替我擋住了光線。
“嗄……”喉嚨啞了,發不出聲,我清了清嗓子,仍是覺得有東西硌在嗓子眼似的,又痛又癢。
“喝點水,潤潤喉。”劉秀扶我起來,讓我靠在他懷裡,然後騰出左手去取陶罐。
雪水冰涼,我一口氣灌了小半罐,涼颼颼的感覺像是驟然間驅散開我胸口的鬱悶與煩躁。
“我怎麼啦?”聲音啞得像口破鑼,雖然隱隱有點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卻偏還要多問這一句。
“風寒!來勢洶洶,你這一病比仲華不知兇險多少倍。”他心疼的低頭望著我,眉心攢緊。
“仲華……”
“仲華昨天天亮就醒了,倒是你一躺下便睡了一天一夜,滴水未進……”
我轉動眼珠,四處大亮,可就連幹這麼小的一件事也頗費體力:“這……到哪了?”
“饒陽!我們進城去!”
“嗄——為什麼……進城?”
怎麼突然要到饒陽城裡去?不是說好不再隨意進入城邑冒險的嗎?
劉秀不吭聲,過了半分鐘,答非所問的說了句:“麗華,你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他低下頭,眼神迷離中帶著一種隱隱的痛,“公孫說,你根本沒吃那罐豆粥……”
我垂下眼瞼,心裡酸酸的,漲漲的,像被某種東西塞得滿滿當當。
“傻子!”他似在叱責我,聲音略帶鼻音,沉悶之餘皆是辛酸。
額頭上陡然一涼,有水滴濺落,我悚然一驚,抬眼望去,劉秀雙目微紅,眼眶竟是溼了。他笑著握緊我的手,拇指指腹細細摩挲著我的手背:“痴兒呢,我的痴兒……”
隨著他的一聲低喃,我清晰的聽到填滿自己內心的那樣東西轟的聲炸開了,一股暖流從心房湧出,流向四肢百骸。酥酥的,麻麻的,就好像喝了酒一樣,令人微醺,神魂皆醉。
一匹馬的肉量顯然不能維持太久,才幾天工夫,我們這一行人中便沒幾個還能算是正常人。一個個衣衫邋遢,面黃肌瘦,比乞丐好不到哪去。
進駐饒陽傳舍是劉秀的主意,我一開始還搞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麼,可是等到他帶著我們大搖大擺的進入驛館,聲稱自己乃是邯鄲使者時,不只是驛站的驛吏傻了,就連劉秀的部將們也都被他一本正經的表情唬得一愣愣的,半天沒反應過來。
饒陽果然已屬劉子輿的地盤,驛吏聽說是我們是邯鄲來的使者,雖因我們的形象有點欠妥而稍有疑慮,卻終是不敢輕忽怠慢,沒多久工夫,各種食物便被討好似的端了上來。
劉秀的這群部下早餓得兩眼發花,一見到食物,真好比一群餓狼見到羊羔一般,頓時風捲殘雲,狼吞虎嚥,搶作一團。
“來喝點巾羹,這個清淡些。”劉秀體貼入微的盛了一盌湯羹,預備親自餵我。
我斜靠在牆上,虛軟的瞅著他笑,張嘴一字一頓的比著口型:“大——騙——子!”
他只當未見,衝我眯眼一笑:“張嘴,小心燙。”
我順從的喝下一口湯。
他這麼不避人前的親暱真是前所未有,我心裡一暖,樂得接受他的殷切照顧。
單從外表上看,劉秀是個丰神俊秀,溫潤儒雅的公子,雖然落魄,氣質卻高人一等,加上那萬人迷似的笑容一成未減,使得那個驛吏雖滿臉狐疑,最終到底還是被他純真的笑容所矇騙過去,乖乖的端出豐盛的食物。
只是那些部下的吃相,實在太欠雅觀了。除了馮異、鄧禹還能稍加自抑外,其他人都跟瘋了似的,只顧抓了吃食拼命往嘴裡塞。
我喝下一盌湯羹,又吃了點麥飯,留意到馮異一邊吃東西,一邊把案上的棗糒、蒸餅之類的幹食悄悄裝入一隻青色大布袋。
我會心一笑,也有樣學樣的抓了幾塊麻餅,因為沒地方放,我直接揣入懷中。劉秀一直在邊上瞧著不吱聲,我衝他吐了吐舌,他笑了,笑容中滿是無奈的疼惜。
眾人正吃得盡興,突然堂外“咚”“咚”“咚”的擂起一通響鼓,鼓聲震天,伴隨著鼓聲的還有驛吏一聲尖銳的高喊:“邯鄲將軍到——”
噹啷——啷——
一石激起千層浪,眾將神情緊張的拔出腰中佩劍,紛紛彈跳而起。
我的一顆心跳得飛快,手心裡冷汗直冒。
眾人將目光移向劉秀,劉秀沉吟片刻,忽然揮揮手反示意大家重新坐下。眾將驚疑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