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第3/4 頁)
在我二十幾年輕淺的生命中,還從未見過一種花能象槐花一樣串起那麼多的回憶。如果硬要說,我覺得每一朵槐花都是上天賜給人間的一個微笑,一串槐花就是一串笑聲……
每個地方的人們儲存美好事物的方式都是不同的,紅水河的孩子們更喜歡把美好吃到肚子裡。不知是不是吃了太多槐花的緣故,那時的孩子們似乎真的笑聲要多一些——每每槐花開到最盛的時候,紅水河邊的樹林裡,便總是擠滿了孩子們的笑聲。屆時,所有會爬樹的男孩都會騎到樹枝上,一面可以大快朵頤,一面可以在樹下的女孩子面前展現自己的身手。而女孩們此時也總是高高地揚起臉,臉上掛著和那槐花一樣的甜美笑容……
我是從十六歲那年開始不再爬樹摘槐花了,因為那年槐花盛開的時候,我開始初戀。不知道是不是戀愛的緣故,我開始覺得那些槐花竟美得那樣纏綿。似乎是突然間我才意識到,應該讓那些槐花一直掛在樹上,因為只有掛在樹上的槐花,才能算得上是真正的槐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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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也是從那年起,我開始用更多的時間在那片槐樹林裡留連……
上了大學之後,由於季節的關係,我再沒見過家鄉的槐花。可是,卻並沒有影響我在每個春天的夜晚,想起那片槐樹林。其實大學的校園裡,也有幾株大槐樹,雖然不及家鄉的茂密繁盛,卻也是一樣的清香。每年槐花開放的時候,我都會找出各種理由獨自一人在校園裡徘徊,大張著鼻孔貪婪地吸嗜那香味。
我從未跟大學的同學們提起過紅水河,更沒有和他們談論過槐花。因為我一直擔心,在那些來自大城市的同學面前表露對一條河、一片槐花的眷戀,會使我顯得軟弱而又迂腐。
原本以為,時間可以慢慢地消解我那些關於紅水河的記憶。可是隨著年齡的增長,那些回憶卻越發清晰氾濫起來——起先,我還只是在春天的夜晚想念那些槐花。後來離家的日子久了,反倒又讓我記起了許多以前不曾用心的細節。到最後甚至一年中的任何一個季節,我都可以想起紅水河的恩惠,想起在那些簡單青澀的歲月裡,它曾經能帶給我們的驚喜和盼望——
春天,土地剛剛解凍的時候,紅水河岸邊的土地裡就會有一種|乳白色的根莖。它埋得很淺,隨便用個樹枝一挖就能挖出來。半天功夫,每個孩子都能挖一大堆。拿回家洗乾淨,媽媽就能做成一道可口的冷盤;略晚一些草木發芽的時候,又有一種茅草。它的芽芯可以整個抽出來,把芽芯的嫩皮剝開,就露出裡面一包細嫩的絨毛,我們都叫它“毛毛糖”。把這包絨毛放到嘴裡細細地嚼,嘴裡便會泛起一陣淡淡的香甜……
等到五月以後,草木日漸繁盛,可以吃的野草、野菜就越發品種豐富、花樣繁多起來。什麼“曲麻菜”、“苦連菜”、“馬舌菜”、“魚腥草”、“酸溜溜”,甚至剛抽綠的柳芽、楊葉,都可以被神通廣大的母親們做成可口的吃食……
到了夏天,紅水河兩岸更是濃蔭密佈、花鳥成群。樹林裡有蘑菇、桑葚兒;河水裡有螃蟹、魚蝦;葦塘裡能掏到水鳥蛋、草叢裡能釣到青蛙……老人們喜歡到樹林裡去納涼消暑,而男孩們則喜歡整個夏天都泡在清涼的河水裡……
說到玩水,我還記得一段小小的插曲。
每年的夏天孩子們玩水的時候,往往正是紅水河水流最為洶湧湍急的季節。出於安全方面的考慮,家長們總是想盡辦法阻止自己的孩子到紅水河去玩水。然而,儘管他們費盡心機的圍追堵截,泡在河裡的孩子卻一天也沒有減少過。許多家長都為此感到身心疲憊,可孩子們卻仍是趨之若鶩、無動於衷。
後來不知哪位先知先覺的家長髮明瞭一種辦法——那些在渾濁的河水裡泡久了的小子們個個面板乾燥,只要用指甲輕輕一劃,面板上就會出現一條白印。這種情況下即使你再怎麼矢口抵賴,也免不了一頓皮肉之苦。這一手法在家長之間不徑而走,迅速普及,男孩們在飽受了教訓後,大部分都收斂了。一個時期內,除了那些屁股長得異常結實的死硬分子和有幸沒了老爸的幸運兒,敢到紅水河玩水的寥若晨星。
然而,正是這些堅持下來的男孩們很快發現了對付家長的辦法——每次玩水之後就拼命打鬧,等到大汗淋漓時,任你怎麼刮,除了汗泥,什麼也刮不出來。於是,這場事關自由的戰爭最終還是以孩子們的勝利而告終。那些迫於老爸的淫威而不得不停止玩水的男孩們,又都重新投入了紅水河的懷抱……
秋天是收穫的季節,農民們的收成都在田裡,而孩子們的收成卻在紅水河的樹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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