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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秦從毅最為得意,也最為懷念的一段時光,他不由得移了腳步,往琴聲飄揚的地方尋去。
從院子的遊廊過去,穿過兩道拱門,眼前是滿眼的銀杏葉子,黃燦燦地將地上鋪得沒有一絲雜色。在那堆積如毯的黃葉之上,一株株褐色的老樹枝丫蒼勁有力,直聳雲天,時
不時隨著秋風飄下幾張落葉。這樣的景象襯著湛藍如洗的天空,再由那琴聲一和,讓人沒來由地心生蒼涼。想起自己年愈四十,人生最璀璨最繁華的時光已逝,接下來就是滄然老
去,垂垂臨暮,秦從毅穩健的步伐變得有些凌亂。
“夫人,您別再傷心了。你還有少爺,還有少夫人呢。他們對您都極孝順……”琴聲裡忽然傳出一個女子的聲音,聲音裡帶著哽咽。這聲音他熟悉,是夫人身邊的丫頭桃紅。
秦從毅眉頭一皺,抬步向那裡去。轉了個彎,前面的連天黃葉之上,枯樹虯枝之中,蒼山遠水之下,一個身穿墨綠色撒花軟煙羅裙,外罩一件逶迤拖地的白色梅花蟬翼紗的女
子,背對著他端坐在一架古琴旁邊,身材豐腴又不失窈窕,氣質華貴又帶著清雅。白玉一般的手指撫在琴絃之上,輕攏慢捻,琴聲飛揚。
如果說,剛才震撼秦從毅的景色就像一幅畫,那此時這女子的出現,就像那水墨畫裡的一橫孤舟,樹叢蔭蔭半露的飛簷小亭,是含露半開的花朵上的一隻飛蝶,亂石草地上的
潺潺小溪……靜態畫面里正是有了這一抹生動,整幅畫便鮮活起來。
這女子,正是他半月未見的妻子葉氏。
有多少年,不曾聽她撫琴了呢?秦從毅恍惚起來。
“夫人……”立在旁邊的桃紅又低低地喚了一聲。
秦夫人長嘆一聲,停下了手中的琴,接過桃紅遞過來帕子,輕輕抹了抹眼睛。然後看著遠處的青山,聲音如風一般輕柔,卻又如這秋景一般動人悽美:“……那時候,我跟他
,就在這落葉紛飛的日子裡成的親。我撫著琴,他就在一旁靜靜地看我……”她就這麼望著遠山,目光痴迷。憶起當年的甜蜜,臉色似喜似悲;想起現在的冷漠,終至悽然淚落。
傍晚的陽光透過樹丫,斜斜地照射在她的身上。夕陽西下的暮色,蕭蕭落木的飄零,她含淚而望的側臉,孤寂無望的身影,竟然透著無限淒涼。
良久,她垂下眼眸,站起身來:“回吧。”
桃紅應了一聲,將琴抱起。兩人從左邊的那條小路緩緩離去。
秦從毅沒有出聲,眼睛卻緊緊地盯著秦夫人那張熟悉的臉。這張臉,他看了十幾年,平時雖也有笑語盈盈的時候,但總覺略顯剛硬。然而此時,不知是不是受了剛才的影響,
他只覺秦夫人的那張臉,竟然透著一股子說不出的柔弱嬌美。這種嬌美,是他常在三姨娘身上見到的,但此時出現在一貫剛強的秦夫人臉上,竟然如同一把有力的錘子,敲得他的
心生疼,讓他忍不住想要走出去,將這樣的夫人摟在懷裡,好生疼惜安慰。
雖然夫妻倆一貫的冷淡讓他並沒有走出這一步,雖然當晚再見面時秦夫人又恢復了一直以來的剛強。但那個夕陽殘照、漫天落木的傍晚,那悽清柔美的身影,卻牢牢地印在了
他的心頭,怎麼也揮之不去。
日子又過了一個多月,天氣漸漸的寒冷起來。城外的園子比城裡冷,大家便搬回了城裡。秦憶、江凌跟著秦夫人回了秦府,蘭陵公主、李青荷跟著陸文遠夫婦回了陸府。至於
江濤,是一直在書院裡唸書的,只有一個月總有那麼幾天,回來由陸文遠檢查他的功課,再給他佈置一些學習的內容。
那日秦從毅在外面有應酬,跟同僚喝了酒,半醺半醉的回了家。他不耐煩去看那兩個前段時間盡顯計算猙獰嘴臉的小妾,扶著隨從的手回到書房。在小廝的服侍下喝了一碗醒
酒湯,睡了一會兒,卻覺腹中有些不舒服,慣常伺候的小廝卻不知跑到哪裡去了,他只得自己起了身,披了袍子,跑到外面上了一趟茅廁。回來時,卻看到秦夫人穿著桃紅百子刻
絲銀鼠的襖子,霞影色半臂蜜色襦裙,外面披了一件銀狐輕裘披風,頭上只簡簡單單地插了一隻八寶簇珠白玉釵,正怔怔地站在書房外面,看著書房裡射出來的燈光發呆,目光裡
滿滿的是溫柔與關切,還有一絲痴痴的愛意。
秦從毅看著那新婚時常出現在秦夫人眼裡的痴愛,心裡一動,許多模糊的往事漸漸湧上心頭。便是連她頭上那隻玉釵,他也想起來了,那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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