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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說，赤壁之戰是當時天下分裂和統一的關鍵。倘若這一戰曹操又勝了，那麼天下就會成為一統之局而不會三分了。但是，歷史和曹操開了個玩笑——他輸了，而且輸得很慘。他的勢力，從此再也沒有達到南方。

曹操為什麼會輸呢？他輸得心服口服嗎？歷史學家呂思勉先生說：“赤壁之戰，曹操固然犯著兵家大忌，有其致敗之道，然而孫、劉方面，也未見得有何必勝的理由。”

杜牧其實也是這樣想，這樣看。他與呂思勉，可謂英雄所見略同。

“杜牧的詩似乎是在告訴我們，如果不是那一天起了東風這個偶然事件的話，歷史可能會轉向另一個不同的程序朝前發展。”著名漢學家、哈佛大學教授宇文所安先生分析說。

“東風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這一大膽的設想，真是驚天動地。杜牧敢於替那個被歷史塗成大花臉的曹操喊冤叫屈，可謂有膽；而他的不承認戰爭的勝敗具有歷史的必然性和合理性，可謂有識。具有如此深邃的歷史見解的杜牧，可不是輕輕鬆鬆一句“眼高於頂”就可打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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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破歷史的巨眼英雄（2）

事實上，生在一個世代為官的家庭的杜牧不僅好談兵，而且懷抱強烈的用世之心。他的祖父杜佑為唐朝三代宰相兼名學者、歷史學家，著有《通典》一書。杜牧曾經在《上李中丞書》中坦陳，自己關心的是“治亂興亡之跡，財賦兵甲之事，地形之險易遠近，古人之長短得失”。因此，當杜牧看到遺落在草澤中的鐵戟碎片時，他聯想到幾百年前那場驚心動魄的戰爭，不禁感慨萬端，悲從中來。

“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僥倖成功的周瑜，在後人眼中，是多麼的光彩熠熠！可嘆我杜牧雖然滿腹經綸，熟讀兵書，“掌上千秋史，胸中百萬兵”，卻沒有機會施展。

君不見當年阮籍登上廣武山，於天風浩蕩之中遙望楚漢戰場遺蹟，喟然嘆曰：“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我杜牧直至今日，才算讀懂了阮嗣宗的那句狂言啊！

也許，阮籍是在自嘆“甚矣，吾衰也”，倘使我尚且年少，有何奇蹟不能創造？也許，阮籍是在感嘆那個轟轟烈烈的時代早已遠去，倘使我趕上那段好時光，我一定比那兩個小子幹得漂亮。

猖狂的阮籍，實在是看破歷史的巨眼英雄！

陳勝不是也說過“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話嗎？從來創造歷史的人，起初並不一定是什麼了不起的英雄。而他們之所以能夠成就偉業，也許只是歷史給予了他們一個機會罷了。老天爺偏偏選中了他，你有什麼辦法？

有人說，心有多大，舞臺就有多大。真正想幹大事的人，他一生中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做白日夢。相反是那些小有所成的人，才會整天小心翼翼地經營屬於自己的那一份恬適的生活。一個連白日夢都不敢做的人，你能期望他創造什麼奇蹟呢？所以，從來成就偉業的人，都是那些崛起於草莽之中，心中裝著一顆太陽，一心想要出人頭地、想要創造奇蹟的少年英雄啊！

蕭條異代使人愁。只有阮籍的這聲嘆息，穿越漫漫時空，溫情地撫慰著這世間無數英雄寂寞的心。亂世的一九四〇年代，當寂寞的張愛玲偶然讀到申曲裡這樣兩句套語時——“文官執筆安天下，武將上馬定乾坤”，她竟不自禁地落淚了。在她眼中，那“天真純潔的，光整的社會秩序”，豈非一個夢幻？真正的英雄在哪裡呢？

“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從魯迅到毛澤東，再到張愛玲，多少成名了的英雄，在光鮮的熱鬧裡，更深地品咂著寂寞的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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