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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點點頭,然後說:“多年前的事。”
瞧我這張嘴,又觸動他心事。他怕老,我就非得提醒他老不可。他不愉快我有什麼好處?我現在吃的是他的飯,住的是他的屋子,穿的是他的衣服。我一定要令他愉快,這是我的職責。
勖存姿不動聲色的說下去:“我還有張帶黃著色照片,你有沒有興趣看?下次帶來。”然後他站起來。
我知道事情不妙,心沉下去。果然他說:“今天有點事,倫敦等我開會,我先走一步。”
天曉得我只不過說錯一句話。我只說錯了一句話。
他真是難以侍候。
我看著他,他並沒有看我。辛普森太太被他喚來,替他穿上大衣。他自己戴上帽子與手套,這才轉過頭來對我平靜的說:“下次再來看你。”
我點點頭。
他向大門走去,辛普森替他開門。
我獨個兒坐在圖書室很久很久。聳聳肩。老實說,我真的很有誠意留他吃飯,我真的很高興看到他。畢竟這是我初次正式學習如何討一個男人的歡心,瞻望他的眼睛鼻子做人,難免出錯,馬屁拍在馬腳上。
當然我心中怨憤。然而又怎樣呢?我可以站起來拍拍屁股走,沒有人會留我。
我微笑,但是其中的利害關係太重大,我跟錢又沒有仇,只要目的可以達到,受種種折辱又何妨,何必做茅廁磚頭。
只是,我從視窗看出去,雪已經停了。只是我也是母親十月懷胎生下來的人,跟勖聰慧一般並無異樣,我是怎麼淪落到這種地步的呢?竟靠出售自尊為生。究竟是勖存姿的錢多,抑或是我的自尊多?在未來的日子裡,這個問題可以得到揭露。
我並沒有破口大罵,摔東西發脾氣。我甚至沒有哭。不,我不恨勖存姿。他已付出代價,他有權教訓我,OK從現在開始我知道,儘管他自己提一百“老”字,我甚至不能暗示一下“老”的影子。禁例。好,我現在知道了。
我披上大衣散步到屋外去。繞十五分鐘小路有間酒館。我坐下喝了一品脫基尼斯,酒館照例設有點唱機,年輕的戀人旁若無人地親熱著。
我又叫一品脫基尼斯。
我低著頭想,我可以找韓國泰。但又沒這個興致。天下像他那樣的男人倒也還多,犯不著吃回頭草,往前面走可一定會碰到新的。
碰男人太容易了。在未來的廿五年內尚不用愁。怎樣叫他們娶我才是難事。無論如何,一個男人對女人最大的尊敬還是求婚,不管那是個怎樣的男人,也還是真誠的。
有人在我身後問:“獨自來的?”
我笑笑。“是。”轉頭看搭訕者。一個黃種男孩子,很清爽相。看樣子也是個學生。
“我從沒在附近見過你。”他說。
窄腳牛仔褲,球鞋,T恤上寫“達爾文學院”。當然他沒有見過我,我們根奉不同學院。我又從來不參加中國同學會的舞會。
“基尼斯?”他問,碰碰我的杯子。
“不。”我謝:“白開水,你喝醉了。視力有毛病。”
他擦擦鼻子,笑:“很大的幽默感。”
我看著他。
“你好嗎?”他溫和的問。
“很好。我能為你做什麼?”我問。
“陪我。我很寂寞。”陌生人問:“你可寂寞?”
“基本上海個人都寂寞,有些人表露出來,有人不表露。”我溫和的說。
“你是哪種?”他問:“抑或根本不寂寞。”
“我不知道。”我笑答。
“如果我把手搭在你肩膀上,你的男朋友是否會打黑我的眼睛?”
我笑。“你是中國人?”
“不,我從馬來西亞來。”
“你英語說得很好。”我詫異。
“我六歲自馬來西亞到英國。”他笑著補充。
“馬來哪個城?”我問。
“檳南。”他答:“聽過檳南?”
我聳聳肩。檳南與沙勞越對我都沒有分別,馬來西亞對我是一片空白。
喜寶 二 喜寶 二(15)
我問:“你住哪兒?”
“宿舍。”
“我可以偷進去?”我問。
“當然!”他攤開手臂,“歡迎。”他有雪白的牙齒。
我問道:“你要一品脫基尼斯?”
“我喝啤酒。”他把手搭在我肩膀上。
他是個運動健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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