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第4/5 頁)
謝豹花燃燈的手勢極美。
美得就似一個古典的夢。
燈暈映在她的下頜和兩頰,柔和得似每一分肌膚都有一聲輕呼。
紅顏彈指老,可是在燈畔的風姿,卻似是足以絕代,成了經典。
在這樣一個鄉間的暮夜裡,方狂歡獨自面對這樣一個在江湖上極有名聲地位權勢的女人,還有地上的一堆死人,他心裡是什麼樣感覺呢?
他身邊的兄弟都死了,他會有什麼感觸?
“為什麼要點燈?”
“燈很漂亮,”她剔著眉而笑著說,“火也很美,你不覺得嗎?”
“何況,人死了,魂兒摸黑出不去,”謝豹花笑起來就像寧定的燈花,“我點燈照亮他們的去路。”
“你為什麼要救我?”
“我?我並沒有打算救你。”
“那你動手吧。”
“殺了你嗎?”謝豹花低下頭來笑了,就像芭蕉把嫩青卷在窩心。
方狂歡浩然長嘆:“枉我方某人縱橫半輩子……”
“你方某人怎麼樣?”謝豹花凜然道:“是人物就不要一天到晚的說:枉我什麼什麼一世!”
謝豹花像焰鋒的語言毫不留情,也不留餘地:“第一:你算什麼!第二:你經歷過什麼!第三:你這就算過了一世?是條好漢就不要唉聲嘆氣!人感到寂寞就說快樂,人在失意的時侯就當是快活!這你都不懂,還學人家逞什麼英雄!”
方狂歡為之瞠目。
“燈什麼時侯點,就看你幾時感到暗冷。不管什麼時侯,你起床就是天亮。”謝豹花的臉好像剛升起的皎潔月亮,“人還沒死,不許嘆氣。要是死了,還嘆什麼氣!”
“你不殺我?”
“殺你又有什麼好處?”
“你救我?”
謝豹花嘻地一笑。
“唉,沒想到……”方狂歡欲言又止,欲止又言,“我竟為你所救……”
“你是想說:枉我方狂歡鐵錚錚六尺男兒漢,卻為黑道上的女流之輩謝豹花所救,是不是?迂腐!”謝豹花在夜裡看去,就像花在黑暗裡失了顏色,可是在燈下的她,卻美得令人不可或忘。方狂歡無由地想起那個陣雨的黑夜裡,他和她的體溫,他和她的歡夢,還有她的輕喘……“告訴你,我不是因那一晚的事而救你,也不是捨不得你死而救你…”
她幽幽地接道:“……我不是好女人,可我也不是亂來的女人。”
“可你是為什麼而救我?”
“因為你殺了張傲爺的獨子張戚親,”謝豹花的神情像一口乾盡的烈酒,“殺,得,好!”
“你……你跟張戚親有仇?”
“沒有。”謝豹花一笑:“我是他老爺手下的紅人,他還不敢跟我有仇。”
“你跟……那受凌辱的女子……有親?”
“不是,”謝豹花截道:“你在寒溪殺張戚親的時侯,他正強暴民女。又一個女子受害。我也想殺他,但總因為礙著他的老爹,後果太嚴重,下不了手。你明知道張戚親是張傲爺的兒子,你還敢殺,因此,我覺得,你是做了一件好事……那便沒有理由使你為了這件事而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她斷然接道:“所以我今天救你,就是為了不許有這點不公平。”
方狂歡驀然抬頭。
謝豹花盈盈地笑著,並沒有逃避他的目光。
“……你就止為了這一點?”
“還有,我曾失身給張傲爺,我恨透了豹盟;不過,我是個女人,女人最大的本領就是能夠忍耐。一旦忍耐成了習慣,也沒有什麼所謂習不習慣、忍不忍耐的了。”
“……沒有了?”
“你還要有什麼?”
“那天晚上……”方狂歡激動地站了起來,激得燭焰一展,發出“嗤”的一聲,“……你難道……只是……!”
“還有……或許……”謝豹花的神情終於換過了一些兒溫柔的驚慌:“或許、”她倦乏地一笑:“痴情只是個惱人的意外吧。”
方狂歡情不自禁地捉住了她的手。
那伸出袖裡一隻白似黑夜裡的蓮瓣的手。
他想起了那天晚上…那個微雨的夜裡……。
沒有黑色的午夜
那個下微雨的夜晚……。
薛劍睡了,朱鐵兒喝得七分醉,在收後門,方狂歡在樓下自斟自酌,燭火晃動,門被推開,斜風細雨抹了進來……。
那是“老闆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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