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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多年前,天君封了長孫夜華君做太子,繼任帝位。
對這夜華,我可說是全無瞭解。只聽說桑籍被流放之後,因座下的其他幾個兒子均資質平平,天君一度很是抑鬱。幸虧三年之後,大兒子央錯為他添了個敦敏聰明的孫子,讓天君甚是欣慰。
這孫子便是夜華。
依照天君當年頒下的天旨,我必得同這夜華君成親。夜華那廂,據說已經娶了個叫做素錦的側妃,恩寵盛隆,還生了個小天孫,自然無心與我的婚事。我這廂,雖不像他那般已有了心尖尖上的人。可一想到他晚生我近十萬年,論輩份當叫我一聲姑姑,論歲數當叫我一聲老祖宗。便狠不下心來,逼自己主動來做成這樁婚事。是以拖累至今。搞不好已成了整個四海八荒的笑柄。
北海水君引出的這樁事裡,我豈是不虧,簡直是虧大發了,自然是對始作俑者諱莫如深。
我琢磨著折顏此番特特提起北海水君,絕不是與我添賭,而是拋磚引玉,為了引出下文,於是趕緊做出興味盎然的樣子來,洗耳恭聽。
他嘴角的笑紋裂得益發深:“那小娘子害喜可害得厲害,不過幾萬年時間,已經為北海水君添了三胎,現下肚子裡這個,據說是老四,可見巴蛇確實是能生的。那小娘子因為害喜的緣故,成天吵著要吃桃,這個時節,桃花倒是處處開遍,可要說起桃來,天上地下,除了我這裡,也再沒其他地方有得吃了。是以北海水君厚著一張臉皮找上了門,既然他這麼求了,我倒也不好意思不給。”
我不置可否,低下頭去捋裙子上的幾道褶痕。對他這愛憎不分明的作為,略有些生氣。
他卻噗哧笑出聲來:“你看你,臉都綠了。不就幾個避子桃麼。”
我猛抬頭,大抵是這動作太突然,不慎就撞上了他低下來的額角。
他卻渾不在意,拿腔拿調地揶揄我:“看吧,聽我給了別人蜜裡調油的小夫妻倆避子桃,一下子心就軟了不是。我說,那避子桃也不過就是讓北海水君家這幾萬年裡暫時添不了老五而已,損不了他多少福氣,也損不了我多少陰德的。”
其實,北海水君什麼時候添得了五皇子與我又有什麼相干,那避子桃左右吃不死人的。當年若不是他退婚,也惹不出後來這一大堆疙瘩事。折顏此番給他這教訓,我倒是頗讚賞。可既然折顏認定了其實我很是心軟,我便也不好多說什麼,只好默默地受了。他便又是一番安撫,大意總脫不了天君一家子烏龜王八蛋,子子孫孫無窮盡都是烏龜王八蛋之類。
罵完天君之後便開始與我閒磕牙。
我們幾萬年沒見,想他也是閒得慌了,零七零八的各路雜事竹筒倒豆子也似,一股腦兒跟我灌。
起初我倒也還惦記著那罈子桃花醉,不過三下兩下就被繞得頭髮暈,討酒的事便也忘得個乾淨。
待夜幕降得差不多的時候,還是折顏提醒:“小三子讓我給他制了兩壺酒,就埋在後山碧瑤池旁邊那株沒長几匹葉子的杜衡底下,你今夜就歇在那邊,順便挖了酒給小三子帶回去,就兩壺,可別灑了,也別偷喝。”
我撇嘴:“你也實在是忒小氣。”
他探身來揉我的頭髮:“那酒你可真偷喝不得,若實在想喝,明日到我酒窖裡搬,搬得了多少你就搬多少走。”
我自是打千作揖地千恩萬謝,心裡卻決定好了,那兩壺桃花醉是要偷喝的,他酒窖裡的酒也是要可勁兒搬的。
第二章(1)
四哥幫忙造的小茅棚顫微微立在碧瑤池旁。到折顏府上廝混,我向來獨住這一處。
當年離開桃林的時候,這小茅屋便已十分破敗,如今遭了幾萬年的風吹雨打太陽曬,它卻仍能亭亭玉立,叫我十分欽佩。
掏出顆夜明珠四下照照,折顏上心,小茅棚裡床鋪被褥一應俱全。我甚滿意。
門旁邊豎了支石耒,正是當年我用來掘坑栽桃樹苗的。現下用它來挖那兩壺桃花醉,倒是正好。
今夜裡九重天上的月亮難得地圓,折顏說的那棵杜衡極是好找。
我比劃著石耒對著杜衡腳底下的黃泥地一頭砍下去,運氣倒好,一眼便看到那東嶺玉的酒壺透過鬆動的黃土,映著幾片杜衡葉子,煥出綠瑩瑩的光暈來。我歡喜地迅速將他們扒拉出來,抱著飛身躍上屋頂。小茅棚抖了兩抖,終於還是撐下來沒倒。
屋頂上夜風撥涼撥涼,我打了個哆嗦,摸索著將封死的壺嘴撥開、壺口拍開。剎那裡,十里桃林酒香四溢。我閉眼深吸一口氣,越發地佩服起折顏那手釀酒的絕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