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第2/4 頁)
很兇地瞪著我,眼睛裡全是紅絲。
“因為我根本就不想要孩子,我根本就沒打算那麼快要孩子,全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堅持,七百分之一,這種病的機率是七百分之一,被我攤上了——也算是難得的運氣。我告訴我自己就當中了彩票,現在你來把彩票兌現吧。”我壓低了聲音,儘量讓自己不要對他吼。一陣熱浪衝進了我的眼眶裡,我咬著牙逼自己把它退回去。
他一口氣喝乾了那杯牛奶,把杯子重重地放在桌上,“我還以為,東霓,我還以為,發生了這麼多事情以後,你能和我同舟共濟。”
“算了吧。是你騙我上了賊船,憑什麼要我和你一起死?你根本不知道我是怎麼熬過來的。從我知道他有病,到我把他生下來,那幾個月裡,你不知道我是怎麼熬的,你不知道生不如死是什麼滋味,每一天每一小時每一分鐘!你就是傾家蕩產也賠不起我!”
“所以你就趁我出門的時候偷偷把孩子帶走。”他慘笑,“我回到家的時候發現你們倆都不見了,那時候我還以為我在做夢——我差點兒都要去報警,後來我發現你的護照不見了,心裡才有了底。”他死死地盯著我的眼睛,“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算盤,你甚至去找過律師對不對,你還想告我遺棄對不對,你以為法官都像你那麼蠢?”
“你怎麼知道的?”我一怔。
“我看了你的信用卡記錄。有頓飯是在市中心那家最貴的法國餐館付的賬。看數字點的應該是兩個人的菜——你捨得請誰吃這麼貴的飯?除了律師還能是什麼人?”那種我最痛恨的嘲弄的微笑又浮了上來,“你一向的習慣都是要別人來付賬的,你那麼錙銖必較的人——對了,你可能不知道這個詞兒什麼意思,錙銖必較的‘錙銖’,知道怎麼寫嗎?”
東霓(二)(17)
“信不信我殺了你?”我咬牙切齒地看著他,一股寒意慢慢地侵襲上來。其實我從沒打算真的去告他,我當時只是一時昏了頭,整天都在想著到底要怎樣才能把他整得最慘。我只不過是想要錢,都是他欠我的,都是我應得的。我不惜一切代價。
“東霓你聽好了,就算你願意,我也不會把孩子交給你,我才不相信你這麼自私的母親能好好對待他——”
“你沒資格要我無私。”我冷笑,“把錢給我,孩子就交給你,你以為誰會和你搶他?”
“老天有眼。”他也冷笑,“我現在有的是時間和你耗下去。我還沒告訴你,我們研究所和海南的一個咖啡園簽了一個專案,我們幫他們開發新的品種,從現在起我要在國內工作很長一段時間了。雖然海南也不近,總比美國方便得多。要和我玩兒,我奉陪到底。”
“那就耗下去好了,你以為我怕你嗎?”強大的悲涼從身體某個不知名的角落湧上來,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就在此時此刻,我其實還想問問我面前這個和我不共戴天的人,他的胃疼好一點兒了沒有?我突然間想起來,我們剛剛結婚的時候,有一次我煎肉排放了太多的油——我根本不會做飯,就是那兩塊過分油膩的肉排導致他的胃在那天夜裡翻江倒海地疼。他的手冰涼,說話的聲音都在發抖。他跟我說沒事,忍一忍就過去了。我緊緊地從背後抱住他,用我溫暖的手輕輕碰觸他發怒的胃部,害怕得像是闖下了滔天大禍。我敢發誓,那個晚上,我想要和他一起走完一生。
其實他的眼睛裡,也有質地相同的悲涼。
“我走了。”他慢慢地說,語氣裡沒有了剛剛的劍拔弩張,“我後天的飛機去海南。但是,我會常來龍城。有些事情我從來都沒跟你說過,東霓。我剛去美國的時候,沒有全獎學金,我就在那個親戚的中餐館裡打工。就是那個把遺產留給我的親戚,我媽媽的舅舅。我很少跟人提起那幾年的事情。我不怕辛苦,四點鐘起來去碼頭搬海鮮,半夜裡包第二天的春捲直到凌晨兩點,都沒什麼可說的。只不過那個親戚是個脾氣很怪的老頭子,人格也分裂得很。不提也罷,我這輩子沒見過比他更會羞辱人的傢伙。三四年以後,他得了癌症,他告訴我,他把我的名字寫進了遺囑裡面,分給我對他而言很小的一份。我當時愣了。然後他笑著跟我說:‘你也不容易,千辛萬苦不就是等著今天嗎?你行,能唸書也能受胯下辱,你這個年輕人會有出息。’”他側過臉去,看著窗外已經很深的夜,“那個時候我真想把手裡那一大袋子凍蝦砸到他頭上去,跟他說:‘老子不稀罕。’但是我終究沒那麼做,因為我需要錢。所以東霓,不是隻有你才受過煎熬。你現在想來跟我拿走這筆錢的四分之三,你做夢。”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