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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死後的那份尊嚴,無人知道,但如果是連活著的人都不在乎那些了。那有沒有尊嚴、有沒有被辱,便都已消失了意義。
不過不管怎樣,這片墳垛連成群,未必全都立了墓碑,甚至還有異家合墳大誤會出現的荒地。無論在何時,都不敢有人在這上面耕地或者植樹。
這是一個用死者群體尊嚴維繫起來的地域規則,宛若形成一種天然屏障。在這裡,除了祭拜事宜,再也容不了閒人做任何事。
雖然這裡沒有派兵鎮守、主持秩序,但埋葬在這裡的人。即便最後被其後人遺忘,不再來祭拜,也仍能得到安息。
——如果逝者真的也有形體意識。它們會不會在今天交頭接耳一番?
假使真有這種如果,荒野墳地裡被遺忘了的那些逝者魂靈,最近這三年可算過得異常滋潤了。
在三年前臨近這個日子的一天深夜,荒野裡忽然來了個扛著鐵鏟的少女,她在地上掘了一個大坑。往裡面填了一堆石頭,最後才放入了一隻掌託大小的盒子。盒子裡外有幾層。封得很嚴實,但最裡頭那隻小盒子裡,盛的確實不是骨灰,而只是擱了一個更小的瓷瓶。
此後到了祭拜的日子,那少女便會拎著厚厚一籃子紙錢,到這處只埋葬了一個小瓷瓶的墳垛前,慢慢焚燒。…
也不知道她拿紙錢是要“捎送”給誰,總之土垛下面的確無“人”,那麼她“捎送”的紙錢,就算是均分給“大家”了。
……
在三年前“葬下”那隻小瓶子之後,每年逢到這一天,莫葉都會來到這座沒有人的墳垛前,寄情於物、祭拜師父。
她本來可以不用把事情做得這麼複雜,但她考慮到,自己既不方便進到皇陵地界,去拜祭安葬在忠烈陵裡的師父,又不方便把她唯一可以存點精神寄託的小瓶子總帶在身上——起初她也想過,將它縫在香袋裡,但這仍防止不了它可能會被自己遺落——於是她最後想了這麼個合併取中的辦法。
這樣一來,她每年也可以如祭拜先人一樣,較為正式的、直接的祭拜師父的亡靈,而不是隻有在深夜或者無人的角落,才能拿出那瓶子暗自垂淚。
並且隨著時間的推移,她也逐年在成長,漸漸也能明白一個道理,自己不能總沉溺在那種低鬱的情緒裡。
人要成長,便需要忘記一些事情,才能接納一些新的東西。莫葉自認自己不可能忘了師父的事,但至少能做到將這段過往先封存在一個範圍裡,不至於時時受其困擾。
第一年在這座空墳前祭拜時,莫葉哭了很久,悲傷情緒難以抑制地隨眼淚流淌,似乎總也擦不幹。
第二年來的時候,莫葉只低頭垂淚片刻,但沒有哭出聲,精神也很快就恢復了平靜。
今年是她第三年來到這兒,一籃子紙錢燒掉了一大半,莫葉也只是溼了眼眶,再無其它情緒表露。
也許是因為今天市面上出售的紙錢,質量比去年紙坊壓制出來的產品,工藝上更精細了,燒起來快還不起什麼煙,沒有燻到莫葉的眼。
或者還有一種可能,燒紙錢時的莫葉面現思索狀,但她思索的事,其實於墳垛中寄託的那縷哀思無關,她已走神至別的事上……
當籃子裡的黃紙錢只剩最後一摞時,莫葉感覺有一個人在向她走近,那是一種蘊含目的的腳步聲,與之前路過她身邊的那些過客不同。
莫葉捏著黃紙正要往火堆裡投的動作一頓,她抬頭朝腳步聲來的方向看了一眼,剛才還深陷在沉思中略顯麻木的臉孔上,漸漸現出一絲微笑。
“你怎麼來了?”莫葉輕聲開口。
“我應該來的。”回答她的,是一個極為年輕的男子聲音。
在外郡學廬求學將近三年,石乙終於學成歸來,趕在去年年底回到東風樓。與樓裡一群雖然跟他沒有血緣關係、但親如姑姨的花樣女子們一起過了一個春節。
可在隨後的幾個月裡,石乙則天天被他的眾位姨母們圍著打轉,問諸多問題,或者故意拿薰香絲帕撩撥他,也不知道那些姑姨是怎麼想的,對這位還算能與樓裡的姑娘們連上親戚關係的陽光少年,竟使出了各種纏迷手段,初時弄得石乙很是尷尬。
但石乙很快便適應下來,並發動“反擊”,衣衫斜挎、故意袒胸露腹的陽光少年在東風樓裡大唱春曲。逢人便拼酒,左摟右抱,吟些香豔詞賦。大有忤輩逆推的勢頭,戲弄得樓裡“十一釵”個個面紅耳赤,暗道不妙。
在這種旖旎遊戲快要崩體時,幸好與石乙真正有血緣關係的姨母紫蘇出面,才算調停了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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