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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厲蓋提起放在他腳邊的酒罈,又給自己斟了滿滿一碗酒時,他還沒放穩酒罈,就聽雅間外臨街的方向傳來一陣嘈雜人聲。厲蓋如今的職務是負責京都安防,不過以他的職階,這些街市坊間的瑣碎糾紛自是有對應的官差負責管的,用不著他親自理會。但看在事發於眼前,其激烈程度居然連閒鶴飯莊隔音極好的雅間都擋不住,那麼他便只能順道瞭解一下了。
厲蓋起身走到臨街的那面牆,伸手推開雙層內嵌式滑窗,外面的嘈雜聲便顯得有些刺耳了,那透著狂躁情緒的吵鬧聲也全闖進雅間裡來。
“大家來看啊!都來評評理,他們的驢踏爛了我的東西,不賠償還朝我耍脾氣,你們說,哪兒有這樣霸道的理啊!”
“也許那人是剛來這裡,還不知道京都的規矩吧?不少字”
“不知道可以原諒,但是自己帶的牲口闖了禍事,還是得賠償的吧!”
“是喔,哪能這麼霸道呢?要都這麼亂來,以後攤上鋪上的貨品豈不都難保安全了?這些可都是生意人的命呀!”
“小心點說話,注意到那人帶著的隨從沒有?也許是哪位大人家請的貴賓吶!”
“誰家的貴賓,也不能公然違逆天子敕令吧?不少字”
……
……
時辰已經很晚了,外頭還能鬧出這麼大動靜,看來這亂子不算小。林杉耐著性子吃完剩下的半碗飯就擱下了碗筷,他也離了桌,行至厲蓋身旁朝窗外看去,同時隨口問了一句:“怎麼了?”
厲蓋抬手擺了一下,淡然道:“京都禁令,城區、特別是兩大商區內,嚴禁縱馬狂奔,現在就是那牽驢人的驢把人家商鋪闖了,在索賠呢!跟錢有關的事,不是什麼大事,自有人會管。”
林杉手按窗沿,凝神朝人群中看去,緩緩說道:“那店主把事情喧得這麼開,怕不是隻為了錢吧!”
他的話音剛落,就間人群外急步走來兩個家丁模樣的人,看情形是牽驢那一方的人。…
兩名家丁中一位臉形稍胖、神態顯得和善一點的那位看著那拽著牽驢繩不放、一臉憤然的布衣店主,先是笑著賠了句罪,然後溫言說道:“這被頑驢踢壞的鋪子是閣下的?”
外表和眉順目的人,若非真和善,那麼就極可能是陰損至極的人,更何況這胖臉家丁明顯來路不俗。
扯著驢繩不放的店主聽了對方暗帶質問意味的話,看著那張笑得親和的臉,他剛才那叫囂的氣勢竟宛如打到了棉花上的拳頭,力道莫名其妙的降了下去。店主定了定神說道:“正是在下,你是什麼人?能給他做主嗎?”。
店主指的‘他’就是那個站在驢旁的青年。這青年人看起來也就二十五、六的年紀,眉目平凡,衣著普通。他沒有因為自己的驢踢翻了別人的鋪子而眼露愧意,也沒有因為店主的糾纏和氣勢壓人而焦躁,只是目色從容平靜的站在一旁,幾乎是漠視著那店主的憤怒之火燒遍四周,卻彷彿絲毫與他無關一樣。
然而當那店主含糊的提到了他時,那圓臉家丁卻是眼含敬意的先朝他拱了拱手,然後才回過臉來看向那店主,從袖囊中掏出一隻錦袋托出,依舊是十分溫和的說道:“店家你別惱,我也知道做生意不容易,平時賺的都是早起晚守的薄利,一點損耗都得好幾天才能回得了本。這不,手下人剛回府稟告了事情的經過,我就帶了賠償的銀子過來了。這袋子裡是足份的十兩銀子,你可以自己再點一下,今天的事就算了了,我代我家客人向您賠個不是。”
那店主猶豫了一下後,放開了牽驢的繩子,伸手接過了錢袋子。他拉開袋口的鬆緊繩仔細的看了看裡面,然後緊了緊繩口,顛著錢袋子頗有些市井氣的說道:“早這樣不就好了麼?不過啊,你們剛才若賠我十兩銀子,也許事情就這麼平了,我連自己虧了多少都來不及再點算了。可偏偏啊,你們拖了我這麼久,讓我店裡的夥計有時間清點了一下,十兩哪夠啊!你看看這些,再看看這些……”
店家開始伸手在自己那貨品東倒西歪的鋪位上一通亂點。
旁邊圍觀的人群裡,不知道是有真懂行的,還是那類好攪事的看熱鬧之輩,總之有那麼一兩個聲音傳了進來,不自覺間為快要平息的事推波助瀾。
“哎,看那些貨品的價位,攏總起來,十兩銀子還真有點不夠賠。”
“仔細看,門檻都被踏碎了,修這個再帶上漆,也得花些前,還要耽誤營生,確實得多賠些。”
圍著看熱鬧的人瞎湊合的話傳入那不服氣的店主耳中,他只覺得很是受用,底氣也再度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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