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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路通向黃河,馬路的兩側都是高大的楊樹,馬路很寬很寬,路上車輛又很少,楊樹的葉子稀稀疏疏地似乎要把這道路隱去。秋風微涼地吹著,陽光暖暖地曬著。恰是午後,路上行人更少,有時連一個人也沒有。陽光很亮,秋風卻很清,吹亮了他的眸子,憂傷了他的心。他一個人在那條路上常常留連忘返,久久地徘徊著。有一天,他突然詩興大發,隨口吟誦道:
北方的楓葉紅喲,我的心蕩漾
北方的落葉厚喲,我的心憂傷
上蒼啊,你的造化樸素,我的神思迷惘
大地啊,你把胸膛敞開,我的愛情太淺
他驀然回首,向北山望去,就見遠遠的山坡上一片火紅的楓樹林在向他笑著。他笑了,徹底地感動了。他想起陶潛,陶潛的生活也就如此罷!
下午的時候,他常常去黃河邊曬太陽。由於學校地處郊區,這段黃河還是被遺忘的角落。沒有什麼規劃,也沒有多少汙染。黃河兩岸,種滿了桃樹,穿過那片廣闊的桃樹,就看見了黃河。但這段河面很寬,裸露在外的河床很大,必須走過將近兩三百米的石子鋪成的河床,才能將手插進清涼的黃河裡。在黃河的中央,有一片小島。說是島,當然不算島,但到這裡的人都把它叫島。在那片小島上,長年生長著一片高高的蘆葦。平時是到不了那兒的,只有等到水位退下去後才能到那兒。也不知是哪位有心人,用石頭壘起了條通往小島的石路。張維常常踏過那條小路,到蘆葦島上去遊玩。在那個巴掌大的小島上,有好多小動物。不僅僅有野兔,有水鳥,還有蛇和好幾種他叫不上名字的生命。一般的大學生都不敢到那裡去。一來是怕那裡的蛇,二來是因為在那座小島上,曾經死過好幾個大學生,其中有一對戀人,所以很少有人去。張維不怕。張維偶爾在黃昏時分會去那兒。因為在黃昏時分,那兒是最美的。黃河在那時不僅僅有“半江瑟瑟半江紅”的愁容,還有“長河落日圓”的壯闊,更重要的是,那個時分的蘆葦叢也是最美的。夕陽斜照著蘆葦,風輕輕搖動著它的身子,遠遠地看上去一片金黃在抖動,一片金黃在流淌。那個時候的黃河看上去是最清的,似乎沒有了白天的渾濁。一群水鳥低低地從水面上掠過來,落在不堪重負的蘆葦之上,蕩著。眼看著蘆葦彎下了身子,它們就會馬上飛起,又蕩起另一枝蘆葦來了。往更遠處看,就看見黛色的青山和濃霧中的廣廈。黃河的霧氣和附近農家的炊煙以及城市的汙染在黃河上漸漸堆起濃濃的霧幕來。等夕陽落下之時,整座城市就悄悄地被掩蓋了起來。在那個時候,一股愁情漸漸從心中升起,悲從中來。得回去了。張維便又穿過那塊長長的河床,又一次順著那條清冷的馬路回到住處。
他發現了詩(2)
更多的時候,張維在那張躺椅中度過。到了深秋,下午五點左右,張維就會坐在那上面,靜靜地看書,或者寫作。那時候,陽光還是暖暖的,但不是很熱,披著那陽光,有一種說不出的溫暖。屋子裡往往放著一盤平和的輕音樂帶子,音樂是那種很容易將人帶入平靜和古老的氣氛中的那種,有絃樂,有鋼琴聲,有輕輕的口哨,有大海的呼吸,有鳥鳴。到六點左右,陽光染紅了天穹,在西邊天上,靜靜地飄浮著一大塊一大塊彩色的雲霞,漸漸地,它們變成青色,最後與天色融為一體。他常常靜靜地貪婪地看著落日一點點地落下山去,那落日像是小時候冬日裡燒紅的炭,紅得讓人歡呼,紅得讓人驚奇。太陽都落下去了,他還是久久地注目於西天,因為他想起了無邊無際的童年。
天還沒涼的時候,張維還是會坐在那裡,等著秋風吹動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音,等著月亮出來走過樹梢。一到天涼的時候,張維就會離開那兒。去了哪兒呢?去踏秋,踏落葉。在樓下那條路上,秋風會把楊樹發黃的葉子送到地上,把梧桐碩大的落葉打在地上,它們互相商量著把整條路都佔了。有幾個孩子在拿著葉子玩。張維也會輕輕地歡欣地踩上去,慢慢地走過那條路。他要細細地回味,回味的似乎不是現在的感覺,而仍然是那童年在鄉間的感受。
他在心中默唸著,這就是詩啊!可是,他無數次地想把這種感覺寫成詩,都沒完成。哲學無法完成這種詩意的描述,只有詩能夠描述,但他無力完成。他突然感到天才的有限。這是一種深深的失落,然而現在的這種失落對張維來說,是那樣幸福,因為他覺得有很多創造是人永遠無法比擬的,也是人永遠無法言說的。能言說的,能描述的,都是有限的,這有限的知相比於那無限的無知,真的是太渺小了,太有限了。能夠認識到這種有限的人有福了。他抬頭凝望著深深的蒼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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