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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雖然口諭下得理直氣壯,可等崔成秀領命退了出去;皇帝又有些後悔了。
她在殿裡負著手繞了十幾個圈;依舊心神不寧;索性邁步出了殿門。月臺上大松明火把已經點了起來,照得廣場上有如白晝;卻襯得遠遠籠罩著午門的夜色愈加濃重。
抄書的差使辛苦;這麼晚傳她進宮,會不會累著她?更深夜寒,她人清減了那麼多,會不會著了涼染上風寒?皇帝心裡翻來覆去地掂量;更是猶疑不定,良久才微微嘆了口氣,向著魏逢春吩咐:“告訴御膳房,按今天的晚膳單子,再備一份出來——不許聲張。”
“是。”
“加一份紅燒肉,叫鄭春親自掌勺。”
“奴婢這就去。”魏逢春答應一聲,回身自魏蓮手裡接過大氅抖開替皇帝披上,“夜裡風涼,小爺留心。”
皇帝不以為意,隨手緊了緊大氅襟口,又加了一句吩咐:“再去備件大氅。”
“是。”魏逢春朝魏蓮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小心服侍,自己提著燈出了清和殿。
雖說皇帝的吩咐並不指名道姓,但明眼人都知道指的是誰。魏逢春到御膳房傳了旨意,折回身去了針工局,查檔翻出了當初顧沅的宮衣尺碼,又按著尺碼選了兩件不打眼的素色大氅,一路小跑回了清和殿,呈給皇帝過目。
皇帝正在進晚膳,彷彿沒什麼胃口似的,只隨意進了幾口便撂了筷子,吩咐撤下去。她起身盥手漱口,瞥了一眼殿角的西洋自鳴鐘:“宮門已經下鑰了?”
“奴婢自針工局回來的時候,各處宮門正在下鑰。”魏逢春低眉順眼地道,“只是路過月華門的時候,聽說今兒內書房考試抄卷的人手不夠,鸞儀司臨時自古今通集庫裡抽調了十幾名書吏幫忙,正在內慎刑司值房登記關防呢。”
大齊素重科考,朝臣們有京察外考,宮內各處女官總管們也有相應的內考,因為地方歷來設在教宮女太監們讀書識字的內書房,故此又被宮裡人稱作內書房考試。用這個藉口招人進宮,果然是不起眼又光明正大。皇帝看了一眼小几上那件月白緞暗花大氅,略一沉吟,便吩咐擺駕昭仁殿:“去鸞儀司傳旨,把造辦處、織染局、供用庫的卷子謄一份出來,送到昭仁殿去,朕要親自看。”她說著指了指案頭高高的一摞摺子,“這些也送過去。”
皇帝勤政,親政之後也時常忙到二更,又不大愛呆在清和殿裡,時不時便在乾清宮裡留宿,方便隨時傳召鸞儀司和內閣內值宿的臣子,故此這道旨意並不讓人意外,不過一刻功夫,各處便安置妥當。皇帝在紫檀木雲龍大案後面落座,翻開一份摺子看了看,是刑部呈上來的海州一案新一輪的口供和呈文。她凝神看了一刻,心裡怒火愈勝,提起御筆蘸飽了墨才要落筆,忽然瞥見魏逢春打簾子進來,沉著臉道:“什麼事?”
但凡遇上跟顧沅有關的事,皇帝就有些喜怒難測的意思,魏逢春猜不出皇帝怒意何來,縮了縮身子,往邊上讓了讓,讓身後捧著文書匣子的人身影顯露出來:“稟小爺,鸞儀司送造辦處、織染局、供用庫的卷子過來了。”
皇帝手顫了顫,一大滴朱墨落在摺子空白處,潤開來成了硃紅刺目的一小灘。她放下筆,盯著跪在殿內的青衣女官看了又看,滿心的話都拋了個乾淨,只剩下眼前顧沅毫無表情的臉,和那個擔憂了許久的念頭——自己白日裡這麼不分青紅皂白地發作了一通,顧沅,果然生氣了。
再怎麼擔憂,面上的人君氣度還是要撐起來,皇帝輕咳一聲,繃住臉道:“呈上來。”
“是。”揣摩皇帝心思是宮裡人的拿手本事,魏逢春使了個眼色,示意顧沅起身將考卷送到皇帝手裡,不意顧沅竟低眉垂目跪在原處視若不見,他停了停,見皇帝臉色愈加不好,忙將文書匣子接過去,呈給皇帝看,“請小爺過目。”他說著陪著笑又加了一句註解,“這位是古今通集庫裡的顧女吏,今兒臨時抽調來抄錄卷宗的,才進宮沒多久。”
“人朕白日裡就見過了。”眼見顧沅不肯理會自己,皇帝心裡愈加發慌,硬撐著擺出一副紆尊降貴體恤臣子的口氣來,“朕還不曾問,這些時日你在宮裡,覺得如何?”
顧沅神色不動,嘴唇微啟:“臣覺得甚好。”
自魏逢春伺候皇帝以來,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敢在皇帝面前這麼冠冕堂皇地敷衍,不由得暗地裡咧了咧嘴,瞥見皇帝瞪住自己欲言又止,只得苦著臉繼續畫蛇添足:“今兒御膳房新作了幾樣點心,小爺可要嘗一嘗?”
“朕還不餓。”皇帝低下頭,一副專心致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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