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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露是什麼時候發現自己奢華的天性的呢?
十一歲那年,母親把她送進一所儼如修道院的貴族女中。開始的時候,刑露並不討厭學校,在那裡過得很快樂。她愛在教室的大吊扇下用手帕抹著頸子上細細的汗水,在外面鋪上拼花地板的迴廊散步,愛看學校裡最美麗的那幾位修女。
刑露不信宗教,卻常常到學校的小聖堂去,雙手合十,跪在陰暗中。她愛的是牆上的彩繪玻璃、祭壇上的玫瑰花、念珠的慈悲、十字架上的受難耶穌和聖母憐子像。她傾聽詩歌裡憂愁的詠唱和塵世的空虛,那裡迴響著永恆的悲嘆。
但是,不久之後刑露就發現,在學校早會上為唱詩班鋼琴伴奏的那位高年級學生是富商的孫女兒;聖誕晚會時,在臺上跳芭蕾舞的是建築師的掌上明珠。她那些趾高氣揚的同學,全是非富則貴,開車送她們上學的司機,其中有幾個是穿一身筆挺的白色制服、頭戴帽子的,看上去就像電影裡一艘豪華郵輪上的船長。到了中午,那些女傭一個個排著隊送午飯來給她們的小主人,生怕嬌貴的小姐們吃不慣學校的飯菜。
於是,刑露變得愈來愈安靜了,免得露出自己的底細來。
填寫家庭資訊的時候,父親明明是一名畫戶外廣告牌的工人,她卻在職業那一欄巧妙地填上“畫家”,母親明明是廚娘,她只填上“家庭主婦”。
每一次學校向學生募捐的時候,刑露總是拼命遊說母親多捐一點錢,撒謊說有個最低限額。遊藝會的時候,老師發給每個學生一疊抽獎券,說明用不著全都賣光,刑露偏偏哄父親替她全部買下來。她這些行為並不是出於慷慨或是善良,而是好勝和虛榮。
然而,刑露發現她永遠不會是班上捐款最多的那個學生。她也沒機會學鋼琴和芭蕾舞。要是她能夠,她難道不會做得比她們任何一個都出色嗎?她不禁在心中質問上帝,為什麼不能成為那樣呢?為什麼要貧窮呢?
貧窮並不是聖壇上的玫瑰花或者耶穌頭上的荊棘冠冕,而是撒旦的詛咒。刑露不再去聖堂祈禱了。
她把好勝和虛榮改而投進書本里,她上課留心,讀書用功,成績總是名列前茅。她最愛上英國文學的課,在家裡跟父親說英語,心中暗暗瞧不起不會說英語的母親,覺得這個廚娘的女兒配不起父親。
然而,學校那張漂亮的成績單隻能滿足她心中好勝的那部分,虛榮的那部分卻感到飢渴。
到了情竇初開的年紀,刑露如痴如醉地沉浸在另一種書裡,內容全是愛情,熱戀中的男女,充滿波瀾的生活,短命的多情女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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