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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合院兒真是安靜。李天然坐在那兒,像是身在山中野廟。這麼小小一個院子,方方正正,天井那兒的樹有槐有榆有棗,都有三四個人高,魚缸裡有魚,花盆裡有花。大門兒一關,外邊什麼雜音飛土都進不來。完全是個人的小天地。馬大夫這幢兩進四合院,雖然比不上王府宅院,可是大門也夠厚夠重。影壁,垂花門,配上那硃紅的迴廊走道,立柱橫樑……對,過幾天找房子也得找個小四合院兒。進出不打攪人,人也不打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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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藍公館(3)
馬大夫下了正屋臺階,一身藍白浴袍;“過了節可就沒幾天可以這麼坐了……奇怪,陰曆八月中了,蟬還在叫……”他繞著院子走了走,餵了餵魚;“還沒跟你說晚上去哪兒吃飯吧?”
李天然搖搖頭。馬大夫坐了下來,倒了酒,加了點蘇打水;“是個老朋友,我算是他們的家庭醫生……姓藍,叫藍青峰,聽過這個人嗎?”
天然搖搖頭。馬大夫喝了一口,取出了菸斗;“老西兒,五臺人,十七歲參加了山西的辛亥革命,完後去日本唸書……早稻田……完後跑了趟歐洲。回來閒了幾年,認識了馮玉祥……那會兒馮在北京當陸軍檢閱使……藍去給他做少校參謀,一直幹到上校,幹到北伐成功。馮將軍給蔣先生請去了南京……他這才退下來,沒跟去。馮玉祥很欣賞他,臨走升他少將,算是個禮吧……哈,只幹了一天少將就退伍了……在天津開辦了家‘華北實業公司’……紗廠,麵粉廠,水泥廠,輪胎廠……他說是從衣食住行開始……老天,才不過八年,藍董事長成了一位民族企業家……”
李天然蠻有興趣地聽,也沒打岔兒。馬大夫看了他一眼,點上了菸斗,“你大概覺得奇怪,給你介紹這麼一號人物……我想你總得找件事做……”馬大夫喝了口酒;“他那家公司今年初在北平辦了個週刊;《燕京畫報》……我在想,你過去看看……”
天然抿了口威士忌,看看也好,好歹是件正式工作,總比給人看家護院兒強。
二人快七點動身。馬大夫換了身灰西裝,綠領結。李天然還是那套,只多了條紅色斜紋領帶。過二道門的時候,馬大夫把車匙給了天然;“你開。”
李天然上了乾麵衚衕;“怎麼走?”
“已經走西口了,上哈德門大街,接東四,他們住九條。”
大街上還很熱鬧,也許是快過節了,也許是天兒好。一進九條就安靜了下來,一陣陣蟬鳴傳進車內;“奇怪,都快中秋了,還在叫……”馬大夫伸手一指;“三十號。”
東四九條三十號藍公館坐北朝南。大門口兩尊石獅子,兩棵大榆樹。李天然把車緊靠著北邊灰牆停。大門沒敲就開了。一位灰衫聽差領著他們穿過前院,過了垂花門,也沒繞回廊,直跨內院上了北房。李天然覺得院子暗了下來,抬頭髮現上面搭著天篷。
正屋門口臺階上等著他們的那個人,看起來四十左右,個子不高,長方臉,唇上短鬚,筆直地站在那兒。
馬大夫先上了兩旁擺著好幾盆菊花的臺階,給他們介紹。
都進了客廳。李天然立刻感覺到這是個有錢人家。傢俱擺設有中有西,有新有舊。很講究,可是不過分。不豪華,可是有氣派。
“今天晚上老班給我們做了幾道揚州菜。”藍青峰等上過了茶才開口,帶點山西口音;“希望你們胃口好,本來是為六個人準備的,現在就我們三個人吃……”
李天然不知道他指的都是誰,沒有做聲。馬大夫掏出了菸斗;“怎麼回事?”
“藍田不知道哪兒去了……剛才又聽楊媽說,藍蘭臨時給同學拉去看電影,招呼也沒打……蕭秘書趕不回來……”藍青峰一身打扮也是有中有西,淺灰西裝褲,深灰中式短褂;“哦……”順手指了指馬大夫身後;“喝酒自己來。”
馬大夫起身走到酒櫃。
“李先生回來多久了?”
“不到一個禮拜……二十一號回的北平。”
“前幾天馬大夫提起了你。令師我也久聞。”
李天然微微點頭,心中覺得非常坦然。既然姓藍的如此直爽,就希望此人可靠。
馬大夫回來給了天然一杯威士忌加冰,坐到原來的小沙發上;“有什麼訊息沒有?”
“唉……就糟在有……豐臺撤了,這你知道……我才又聽說,剛上任的川越大使,就這幾天,正在跟張群談判,還一再堅持廣田那三個原則。”
“那這邊這個冀察政務委員會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