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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知道‘久走夜路必闖鬼’,那是遲早的事。”衛楚恆淡淡道。
“是的,遲早的事。”衛紹光卻長長嘆了口氣。沉默良久。“想不到,那些跟著大哥幹了幾十年的老人家,居然也幹那種事。”
“只要是人,都可能幹那種事。”
“是呀,只要是人……哦對了,小俞,我跟你說,上個月我在漢口見到了你父親。”衛紹光顯然不想多說亞興紡織廠,他轉過了話題。“你父親是愈來愈精神了,生意也愈做愈好。一峰兄當場贈他‘老當益壯’,我說老什麼老,‘俞老’那是尊稱,可不是真說什麼老,哈哈。”
“衛叔見過我父親?他老人家說什麼沒有?”俞志銘久不見父親,此時驀然他的訊息,心裡不免欣喜。
“話呢,他是說了不少,對你的話卻也不多,歸結起來只有兩回事。一回事是他老是惦記著你老大不小了還沒成家,第二回事就是你畢業入職的事。我先說第一樣。怎麼樣,給你爹找好媳婦沒有?”
“這……”俞志銘怔了怔,卻又灑脫一笑道:“衛叔您這話說遠了。從前有個什麼將軍說過‘匈奴未滅何以家為’,我眼下啥事沒幹成,怎能匆忙成家呢。”
“這麼說你是打算先立業後成家了。好,好,有志氣。”衛紹光讚許點著頭,又問:“那麼你想好做哪行沒有?”
“想好了。”
“哦?哪一行?”
“跟衛叔一行。”
“哎呀,看不出來小俞還真會開玩笑……”
難怪衛紹光會認為俞志銘是在開玩笑。
三十三年前一場甲午海戰打碎了衛家的清寧日子,也造就了衛家的飛黃騰達。
衛家自清嘉慶年間以武入仕,百年來有多人在清庭做官,到衛震父親這一代在官場上漸現衰落之象,只以蔭官方式取得了北洋水師的一個武職,那是在軍艦上當一名副管帶。不過當時在朝庭上說得上話的也只有李鴻章和他的北洋水師,頭腦靈活的衛父利用這一制海優勢為衛家開拓了對外貿易的商務道路,使衛家在短短十數年間積累了大量財產,一度將生意發展到南洋去。而正當衛家商務蒸蒸日上之際,軍機處傳來急報,日軍集結黃海,大戰在即。衛父匆忙間披掛上陣。而此役的結果眾所周知,日本人用軍艦擊碎了北洋水師所宣稱船堅炮利可阻一切列強的神話,衛父也一去不返,魂歸大海。衛震以十八歲年紀擔當家門重任,靠著頑強毅力硬撐起了一片天空。衛氏企業在衛震在執掌門戶後蒸蒸日上,而衛震五年之後所作的一個決定又把自己推上了風口浪尖。他決定送幼弟和小妹東渡日本,留學。 。 想看書來
第四章(8)
當時有很多人都不理解這一舉動,誰都知道衛父死於日本人之手,他將弟妹送去仇國留學到底用意何在。正是這許多人的不理解,恰好旁證了衛震是一個天才生意人:記仇沒用,那報不了仇;只有師夷長技以制夷,才是復仇之道。
衛震唯一沒料到的是弟妹會在日本遇到黃興,會在那裡參加同盟會。同盟會是幹什麼的,那是以推翻滿清統治恢復漢人江山為己任,以驅逐韃虜恢復中華為綱領的組織,他送弟妹留日的本意是學好技術回國幫助朝庭驅逐列強,現在可好,朝庭倒成了他們首當其衝要驅逐的物件了。衛震聞訊先是大驚繼而大怒,立刻扔下手裡生意親赴日本,準備將弟妹拎著耳朵回國,誰知他來到日本才發現那兒的實際情況與他的想象相去甚遠,幾乎每個中國青年都在探討革命,都在準備著革命,革命成了公開秘密,保皇派倒成了少數派。衛震在那兒上了關於資產階級革命的第一課。也許,皇權制度已真是走到窮途了,真是那黑暗的政治,*的官僚導致了民不聊生,導致了列強鐵蹄下國家支離破碎,是時候改朝換代了。
真正令衛家聲名遠播的並非衛震對革命的捐助行為,黃花崗起義這次慘烈的軍事行動也並不是因為它的成功名垂青史,這次失敗起義是以濃厚的慘烈悲壯筆墨最終得以載入史冊。豈止七十二人,衛紹光心知肚明那是因為死者肢體殘缺的不完全統計結果,他清楚記得與他一道衝上去的人就不止二十人,而最後活下來的卻只有三個。
他的三姐衛如嶷,週一峰,還有他,他自己。
慘烈往事如天際浮雲時隱時現無法消散,耳畔時時響起的槍聲以及子彈在頭頂身側呼嘯著掠過的光影也宛如電影時時跳出來放映,一段無法觸碰卻常常不合時宜出現的回憶使渾身毛孔在剎那間擴張……衛紹光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強行收回紛飛的思緒回到現實,勉強笑笑:“小俞是燕大畢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