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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長衫停住了腳步。
“當日得知噩耗,家中上下悲痛,念念卻開口索要家中一件寶物,我喝斥了她幾句,沒想到她就憤而出走了——我暗訪之下,才知她又回了青樓……暫住。”淳于濱更尷尬,喉結微動:“……念念原本出身青樓,當初將她娶進門來,我也費了好些周折,沒想到現在她負氣之下竟然又……我顧及家醜不可外揚,不敢讓訊息洩露,連府中下人也不知。”
蘇長衫沉吟了片刻,突然道:“她索要的寶物——是‘白玉美人’?”
“白玉美人”是江湖上人人夢寐以求的至寶,傳說此物中藏絕世武學秘笈,出自微生一門。微生硯是這代唯一的子嗣,自從他入贅淳于,此寶物也自然而然的隨他被帶至了淳于府中。“天下武學七分藏於微生”是連初入江湖的小混混也知道的諺語,而白玉美人這件稀世珍寶的傳說已經盛行江湖幾十年,卻鮮少有人親見過。
這幾年想打這件寶物主意的人,絕不在少數。此次淳于翎遇害,與白玉美人又有何關係?
“正是白玉美人。”淳于濱面色沉重道:“希望蘇兄能……”
這時,一個僕人快步進來稟報道:“老爺有請蘇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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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斜夕照,幾隻凍雀撲稜在窗外。室內陳設素淨清冷,微生硯靠坐在床頭,長睫微掩著鳳眼。
蘇長衫緩步上前:“江南蘇長衫,見過微生先生。”
“我與君將軍曾有過一面之交,他所託之人,自是可信可託之人。”微生硯眉折春水,清眸融雪,示意管家奉茶。
一旁的管家約五十歲上下,方面大耳看上去很有福氣,一身金線綾羅倒比尋常人家的老爺還富貴氣派幾分。
“你查案如有什麼需要,府中上下都會盡力配合。”微生硯接著說。
“我想單獨問微生先生幾個問題。”蘇長衫自自然然的坐了下來,接過清香繚繞的一盅碧潭飄雪,品了一口。他意態閒適,就算初次見面的人也不會覺得生疏。朱管家躬身退了出去,掩上房門。
微生硯看了他一眼:“……但說無妨。”
“我聽說,你半年前曾和少夫人起過沖突,被推入池塘中,大病了數個月。可有這回事?”
微生硯皺起眉,哪怕是這樣一個小動作,也有種清綺脆弱牽動人心。
“淳于門主遇害的第二日,少夫人也離家出走了。”蘇長衫補上一句。
微生硯怔了一下:“出走?”
“不錯,此事與案情或有牽連,所以還請先生告知實情。”
“那件事情的起因,是白玉美人……江湖對這件寶物傳言甚廣,可它並不在我身上——非但不在我身上,我連見也沒有見過。”
微生硯鳳眸浸了一層薄雪:“半年前,念念與我在小路遇見,她旁敲側擊勸問我寶物的下落,我那日心悸病發正要回房服藥,想解釋也有心無力,僵持中不支跌入身後的池塘中,落水的聲音驚動了附近的下人,府內上下都傳言是念念推我入水的。”微生硯低低咳了幾聲:“那次我迷迷糊糊燒了近半個月,醒來才知道這些事,我向阿翎解釋了,念念並沒有推我入水。但阿翎……”他停住喘息了片刻。
蘇長衫從容接著道:“門主聽了你的解釋之後,反應很冷淡,甚至有些慍怒?”
微生硯薄唇緊抿,等於承認了蘇長衫的推測。
“淳于門主未必是對你多心。”蘇長衫的話單刀直入,讓微生硯的臉色頓時白了一白:“不必介懷,美貌原本就容易沾惹流言,再加上少夫人的出身,你們小路相遇,因何事起衝突,府中下人們可能有好幾個活靈活現的版本,其中流傳最快的肯定是香豔的一版,也許——最開始說者也只是玩笑,但接下來這玩笑就像長了腳一樣傳遍府中。畢竟世上多數人的生活都是乏味的。”
蘇長衫又自品了一口茶:“淳于門主之所以不悅,也許是因為她覺得你落水生病已成事實,少夫人有沒有故意推你並沒有本質區別。又或許,她擔心你的解釋會給謠言添油加醋。”
微生硯扶額,悽清暗香中一絲柔倦牽動。
“你和門主十年夫妻,連這樣小的問題也不能攤開來溝通——”蘇長衫嘆息:“我幾乎可以肯定,你們夫妻一定有不少誤會。”
微生硯突然劇烈的咳嗽起來,整個人如同被狂風巨浪席捲的一葉小舟,彷彿隨時會被捲入無底深淵。蘇長衫一手扶住他的後背以內力助他平息。半晌,微生硯才稍稍緩過一口氣來,鳳目裡似有淚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