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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所有的親人都應當無條件地服從他的意志,他的事業是他的天,他是家人的天,他的事業就該是家人的天上天。所以他也下意識地把弟弟的某些慾望當成是對他事業的干擾,毫不猶豫地加以遏制或者扼殺,方式通常簡單決絕,並不考慮弟弟的承受問題。弟弟當然無力抗拒他的意志。但有沒有抗拒的能力是一回事,有沒有抗拒的心思是另一回事。魏文彬後來感到可貴的是,弟弟對他是真心實意地理解和服從,自覺自願地抵禦誘惑,不在背後搞半點小動作。
“1986年,我們電視臺播了一部電視劇《新星》,寫一個縣委書記,銳意改革,高風亮節,一心撲在老百姓身上,產生了強烈的反響,不久,我居然接到我弟弟的一封信,告訴我,哥哥,我懂你為什麼不讓我到縣裡去工作,我完全贊成你的想法,你放心,我會安心在農村,我希望我哥哥當一個李向南那樣的官。
“我們兄弟倆真正的思想交流就這一次。我弟弟一輩子怕我,在我面前話都不敢多講一句,只有這封信,講了幾句抻頭話。我讀這封信的時候,心裡頭一股說不出來的溫暖和踏實。兄弟畢竟是兄弟,血脈相連,不管他們之間存在多大的差異。
“人也就是這麼怪,我弟弟寫這封信,要我不操他的心,我卻偏偏比任何時候都想操他的心。我油然而生一種兄長的責任感,油然而生一種愧疚感。我這時候就想起,我弟弟二十歲了,該成家了,我們家的房子還是六十年代修的幾間土房子,破破爛爛,哪個女孩子願意進門呢?我就幫他修了個房子。幫他修房子我還借了別人的錢。買磚、買瓦、買鋼材、買樹,一樣一樣幫他買,修了個小樓房,就在我們那個舊房子的旁邊。”
魏小林後來在哥哥幫他修的小樓房裡娶了妻,生了子。
但他的生存狀態,始終是尷尬著的。他和那時所有的農村青年一樣,對城市生活懷著熱烈的嚮往,山裡頭陸續有人出外打工做生意,但是他這方面的自由,受到哥哥嚴格的限制。他的婚姻沒有維持幾年,就宣告結束。他和自己的老父親衝突不斷,不至於不共戴天,但幾乎不能共戴一個屋簷。九十年代中期,“民工潮”興起,農村人口大量外流,魏小林在老家再也呆不住,哥哥終於允許他來到長沙。其時魏文彬已經成為一廳之長,但是,他給弟弟提供的幫助,仍舊只是任何一個普通的哥哥都能為弟弟提供的那些幫助。書 包 網 txt小說上傳分享
第十章 兄弟(上)(11)
“我跟你講實話,當了廳長以後,要想照顧我弟弟,要想利用我自己的資源去拉扯一兩個家庭,我不是做不到。但是我不願意這麼做。黃曉陽那本書記了我一句話,這句話我是講得起的,‘我內心深處還是一個比較乾淨的知識分子,很少受汙染的一個知識分子。’我不講我是纖塵不染的,但我還是比較乾淨的。我弟弟到長沙來以後,我跟他約法三章,你去做點小生意可以,廣電的事你不準沾邊。聽不聽都得聽,我講得很嚴厲。後來我妹妹跟我講,你不要他在這裡做生意根本不用你跟他講,他自覺得很。”
很難說清楚弟弟在長沙的八年到底從哥哥那裡得到些什麼。
他從老家出來,更加直接地面對哥哥的世界。哥哥的世界那麼遠,又那麼近。那麼近,又那麼遠。一母同胞的一對兄弟,在同一個城市,卻分屬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他不想依靠哥哥,但在精神上根本無法離開哥哥。他知道他想要的一切哥哥不會給他,但又不由自主地心存一絲希冀。
魏文彬作為一個哥哥,也許的確過於“殘忍”。他固執地堅守著自己的原則,拒絕向兄弟的溫情妥協。他甚至親手斷送了弟弟最後的幸福——至少,那是弟弟自己以為的幸福。
10.12 弟弟的愛情和哥哥的事情
魏小林在長沙愛上一個同鄉女孩,不敢直接帶去拜見哥哥,裝成不經意地讓哥哥碰見,希望得到哥哥的讚許和鼓勵。哥哥回頭就給弟弟潑了一瓢冰涼的冷水。理由不是女孩條件不好,而是過好,他瞪圓了兩隻眼睛說:“這個女孩子長得漂漂亮亮的,年齡和魏小林相差十幾歲!”
魏文彬找弟弟長談。和以往為數不多的深入交流一樣,這一次,仍然是哥哥要弟弟放棄想要的東西。這是一場多少有些尷尬而又饒有趣味的談話。因為哥哥不要弟弟做的事情,他自己卻正在興致勃勃地做著。其時魏文彬也是離異之身,所找的女朋友,也是長得漂漂亮亮的,年齡和他相差十幾歲還不止。他說:
“也許你覺得哥哥的話沒有說服力,因為哥哥也離了婚,找的人年齡相差也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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