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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她也不再想什麼,倒是覺得對不起來升。害他一隻耳朵被砍掉了。蓮姨說:“我對不住你……”
來升樂呵呵地說:“沒事,我死不了。”
蓮姨看著眼前這個身材粗短的男人,忽而一陣心酸。
日子如水一樣流淌而過。寡婦和鰥夫的結合一度讓北山的人們蒙羞。人們談論來升和新嫁的蓮姨,覺得來升真是豔福不淺,死了一個又來了一個。女人們七嘴八舌,她們看蓮姨不順眼,覺得這麼花哨的女人娶回家是禍水。但男人們可不這樣想,他們羨慕來升還來不及呢。
日子久了,人們漸漸地察覺出其中某些端倪。
蓮姨嫁過來一年了,肚子平平的,絲毫沒有懷孕的跡象。她挎著竹籃走在小道上,扭動的腰肢一如當年她行走在溪橋鎮塵土飛揚的大路上。
北山是放個屁都能臭三天的地方,蓮姨頻頻地拋頭露面,很快就引起了女人們的不滿。她們看不慣她扭動的水蛇腰,看不慣她往臉上抹的粉,看不慣她常年掛在嘴上那似有似無的微笑,甚至看不慣她買菜時和小販之間討價還價那嬌滴滴的聲音。
討厭一個人的時候,什麼都是看不慣的。
在北山生活不到一年,蓮姨已經對街坊鄰里的臉色瞭如指掌,什麼樣的臉色是和氣的,什麼是惡意的,都看在眼裡。但她從來不跟這些人計較,她挎著個竹籃子上市場買菜,也不跟人打招呼,買完了菜就邁著輕盈的步伐回家。
來升的身影在早晨的時候消失,在傍晚時分又出現了。
他在殺豬廠殺豬。身上彌散一股豬血和豬騷味混合而成的味道。
蓮姨聞不慣這股怪味,來升一回家她就責令他換衣服洗澡。但那股味道好像已經和來升融為一體了,即使洗了澡,還能聞到。
“怎麼搞的,你沒有洗乾淨嗎?”
來升憋屈得很,低頭嗅了嗅袖子,答道:“我洗了啊,你看,香噴噴的,我還用香皂洗了。”
“嗯,臭死了,今晚別和我睡。”
“哦。”來升看著蓮姨,眼裡掠過一絲失落。蓮姨改嫁過來之後他還沒碰過她。蓮姨以各種各樣的理由拒絕和他睡,起先他還遷就著,他知道蓮姨是個愛乾淨的女人,看她身上穿的衣服就知道了,洗得乾乾淨淨的,一點都不像那死去的女人。他覺得如果用豬來比喻的話,蓮姨就是一隻高檔的貴婦豬,而死去的女人更像是一隻灰頭土臉的鄉下豬。
薄暮 第三章(4)
來升為這樣一個精妙比喻而自豪,可隨即一抹憂戚就爬上了眉頭。來升什麼樣的女人沒有見過,為何蓮姨這女人這麼難纏。他對蓮姨又愛又恨,為了這個女人,他被砍掉了一隻耳朵。可一見到蓮姨流動的眼波他又神魂顛倒,一想到現在這個女人是他的妻子了,他更是樂得合不攏嘴。
來升說:“我現在是獨耳龍了,電影裡都是獨眼龍,我倒成獨耳龍了。”
“我不是也跟你了。”
“呵呵,是麼?那今晚和我一起睡吧。”來升笑起來就發出鈍器一般的呵呵聲。他拉著蓮姨的手來回地撫摸。
蓮姨不說話,來升一提到同睡,她就不說話。她總是以沉默回應來升的要求。
起先來升真的一點都不生氣,他心想既然嫁給我了就逃不過這一檻。但是殺豬廠的同事們讓來升感到難堪。他們問:“聽說你還沒有上過她?”
“誰說的?胡說!誰說我沒有上過她。”來升惱羞成怒。
“別激動,我們也是聽說的。”飄滿血腥味和豬騷味的殺豬臺上,同事們不懷好意,他們的話讓來升十分難堪。他拿著殺豬刀,狠狠朝躺著的一頭豬一刀砍了下去。血濺到路過的女工身上,女工尖聲叫道:“呀,你濺到我啦。”
但來升沒有聽到,他舉著刀機械地砍著。不一會兒同事就跑過來搶過他手上的刀。
“你瘋啦?誰讓你這麼殺豬的,廠長看到了鐵定開除你!”
來升這時候才醒悟過來,聽到“開除”兩個字,他莫名地煩躁起來。
“開除就開除,媽的×。”
說完,來升舉起殺豬刀,一把砍下公豬的生殖器。
4
蓮姨其實是知道的。她曾偷偷跑到衛生院查過,護士的一番話令她記憶猶新。護士說:“你以後生不了孩子了,你是不是墮過胎?”
蓮姨沒有回答,她的臉色變得異常可怕,好像被一層陰影籠罩住。
她站在衛生院陰暗的長廊裡。突然就掩住臉,嗚嗚地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