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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潑灑,為運河水鎏上一層金。
寶船起錨,帆吃滿風,全速航行。
船尾長長拖一條纜繩,繩尾處白浪翻滾明顯比其他地方洶湧。
若凝神細看,便能在浪花中發現一個錦衣玉面的公子哥兒。
只是此刻錦衣已溼透,玉面也頹喪焦躁,失去應有的風華。
“哪個鬼鬼祟祟暗算爺?有種出來當面單挑,藏頭露尾算什麼好漢?阿嚏——”甯浩氣急敗壞地吆喝。
纜繩牢牢捆住他雙腕,結的是行軍扣,幾經掙扎無法脫開,他試圖借力攀著繩索靠近船舷,可那船像長了眼睛似的,每次他才動作起來便咻地加快速度,害他撲跌在水裡,還得吃上幾口臭烘烘的運河水。
“就憑你這個腌臢貨也配講好漢?”林修站在甲板,一襲青衣隨風款擺,甯浩惡名遠播,但凡有點血性的男兒都看不慣,如今奉命耍人,正中下懷,不亦樂乎,更是肆意張揚,“爺前些日子得了把匕首,聽說是削鐵如泥的寶物,卻一直沒機會嘗試,今日你走運,正好當爺的第一個祭品。”
一壁說,一壁握著柄黑沉沉的匕首作勢去砍那纜繩。
“大爺……好漢……英雄……大王饒命!”甯浩驚慌失措地求饒,連大王都喊了出口。
這可不是硬頂的時候,雙手被縛,若纜繩一斷,他水性再佳也沒法發揮,只能幹瞪著眼被湍急冰冷的河水吞噬。
林修就勢收手,嗤笑道:“大王我今日心情好,暫且饒你小命。”
本來就沒打算在這裡把甯浩弄死,運河上船來船往的,戲弄人、作踐人根本不會有人理,可回頭要是浮了屍,扯上命案那又不同。
何況這人還是寧皇后的嫡親外甥。
王爺交代過,今個兒只管可著勁兒耍弄,其他的等人離了幽州府再下手。
寶船一路開到天津郊外,這會兒天色已暗,林修吩咐水手把船靠近河岸,再將甯浩拖回船,扒個精光,扔去岸上。
入夜後西北風起,甯浩身上掛著水,見風即抖。
他顫巍巍地一手捂上一手捂下,四處尋覓可以蔽體之物。
荒郊野地,百八十里也不見得有一戶人家,路旁花草樹木還在冬歇,未被春光喚醒。
甯浩光著腳走出一里遠的路,才勉強折了些蘆葦杆子編成個兜兜裹在要害。
官道上偶爾有車馬經過,甯浩每每聞聲便往路中間一堵,張大手臂攔車。
馬車裡多有女眷,以甯浩此時尊榮,人家避還壁不及,誰人也不會停車,只著車伕繞開躲過。
至於騎馬的男兒,本就不如女子善良心軟,從他身旁經過時不但不停下施以援手,還不忘奉送奚落嘲笑。
直到天將明未明之際,遇見一個年逾古稀的賣炭翁,老眼昏花看不出甯浩有傷風化的姿容,這才許他爬上牛車,與烏木沉炭比鄰而坐。
甯浩何曾受過此等奇恥大辱,氣恨交加,又受了寒,回到客棧裡便大病一場,高燒數日不退,自然不能再在幽州城裡胡鬧作亂,甚至連婚禮也未能參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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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那日,顧松早早起身收拾停當,由顧楓、顧榕兩個相陪,帶著迎親隊伍前往馮府。
幽州府信新任的提刑按察使便是馮青山,他舊年八月到任,如今正好可以親送女兒出嫁。
馮鸞拜別孃家眾長輩,由堂兄馮麒背上花轎。
顧府與馮府相距不過幾條街,但按娶親的習俗,新娘子的花轎需得遊城一週。
布政使大人與按察使大人結兒女親家,也算得上城中頭等大事,百姓們放下手中活計,紛紛出門圍觀。
新娘子蓋著蓋頭坐在花轎裡看不到,大家只能可著勁兒打量新郎倌兒,顧松一身大紅喜服,騎著白馬,本就是俊逸斯文的貴公子,人逢喜事更添神采,看得不少姑娘家春心萌動。
江憐南擠在人群之中,手執絲絹團扇半遮住自己毫無笑意的冷臉。
如今她已是百花深處的當紅倌人,不光穿綾羅綢緞,吃山珍海味,身後還跟著精乖伶俐的小丫鬟。
“姑娘,布政使家的公子怎能長得這麼俊俏呢,如果將來能碰到個有他一半風流的,我便豁出去自贖自身嫁了去,”小丫鬟才十一歲,自小養在青樓裡,將來長大也要充作倌人。
江憐南不願說話,假作鞭炮太吵聽不見,心中輕蔑以極。害死了娘,又害得自己這樣慘,她便不信,那姓顧的一家人可以永遠春風得意,總有一日會遭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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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